兩人方下來, 巷口又轉入一輛馬車,看着是容家的馬車。
只見那馬車停下,容敏跳下車來, 瞧見她們微微一笑,返身扶着沈清月下來,同她柔聲說了幾句話, 轉身向沈明舒洛歆行了一禮,返回馬車離去。
沈清月朝她們走過來, 面上帶着淺淺的笑,“怎麼不進去”
沈明舒視線在她身上披着的天青色厚實披風上一頓, 眸中帶了絲興味,微微勾脣說道:“剛回來,瞧見容家的馬車,猜測是容敏送你回來, 便多等了等。”
洛歆疑惑的問道:“清嘉呢”
沈清月撇撇嘴, 不滿的說道:“那小子同我在容家待了沒多久便出去尋朋友耍了,今晚大抵不回來了。”
說話間,三人穿過庭院, 晚膳已準備好了, 沈清嘉出門尋友時常隔日纔會, 有沈朗跟着,倒也不必擔心。
幾人用過晚飯,沈清月便先回了她的院子,沈明舒吩咐嵐引先送洛歆回去,房中便只剩沈父與沈明舒。
沈父放下暖手的茶杯,猶豫片刻問道:“方纔清月身上披着的披風,不像是她的。”
沈明舒垂眸輕聲道:“應是容敏的。”
沈父長長嘆了口氣,斑白的眉須在光下更顯蒼老,他沉吟一會兒,問道:“容敏那邊又是什麼打算”
沈明舒擡眸看向他,搖了搖頭,“容敏並未同我提起過,但我想也不是全然無意。”
“清月那性子,你我都清楚,”沈父面上露出無奈的苦笑,“這事自然不能問她,可若是容敏一直如此下去,她年紀也漸漸大了”
未盡之語兩人都明白,若是閨中女子一直拖着花期自是不好,若是容敏一直不提,清月死心便罷了,以她的條件,尋門不錯的親事自然不難,但怕就怕她不死心,如此下去,只怕兩方受損。
沈明舒神色微凝,說道:“不若我去問她一問,若是無意,此事便算了。”
“如此也好,總要早做打算。”沈父點點頭,無奈的笑了笑,“你的親事由你做主,清月這親事,還是也看她心意吧。”
沈明舒垂首應是。
沈父低頭看着桌上的四雙碗筷,低聲問道:“你午間帶洛歆丫頭去璇東樓如何她可還喜歡”
沈明舒脣角現出淡淡的笑意,“她很喜歡。”
“那你的想法還是同先前一樣”沈父視線放在她身上,帶着複雜的情緒。
沈明舒擡眸直視,漆黑的眸中一片清明,“是。”
沈父長長的嘆了口氣,手扶在輪椅上,“那就按你的想法來吧,時候也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沈明舒目送沈福推着他進了裏間,只覺得他的背影更傴僂了幾分,心頭不免籠上層陰影。
回到房內,洛歆正在趴在牀上翻看着食譜,見她進來,擡頭看過去,面上帶着欣喜,“姐姐”
沈明舒在牀邊坐下,柔聲問道:“看什麼如此高興”
洛歆指了指食譜,頰邊現着淺淺的梨渦,說道:“如果把這食譜裏的點心放璇東樓賣,是不是可以讓璇東樓的生意好起來”
沈明舒一愣,見她這認真的模樣,心頭一暖,“應當可以。”
洛歆將她挑出來覺得可行的給沈明舒看,同她商量着,聊了不多時,沈明舒見洛歆面上已現出倦意,便抽出食譜闔上,哄着她先睡了。
沈明舒看着洛歆熟睡的臉龐,還帶着淡淡的微笑,能瞧見頰邊的小梨渦,她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見洛歆毫無所覺的模樣,輕輕笑了笑。
翌日一早,洛歆還未醒,沈明舒便已經出門了,這兩天將年下的事情安排好,便可待在家中直到過年了。
洛歆起了後,先去給沈父請了安,返回院子時正好碰見沈清月來尋她,身上已換了件毫無瑕絲的雪狐披風,襯着豔麗的眉眼,華麗又高貴。
沈清月上下瞧了瞧她的打扮,滿意的說道:“過幾日便是過年的大日子,管家這幾天甚忙,我便想尋你一起去街上瞧瞧,幫着購置點年貨。”
洛歆聽她這麼說,自然答應,兩人上了馬車,穩穩的朝揚州最繁華的那片駛去。
來到揚州後,除了昨日沈明舒帶
着她到璇東樓那邊走了走,洛歆還未到其他地方走過,沈清月帶着她尋着常去的幾個店挨個走過去。
走了幾個店,身後的下人手裏已捧了不少東西,沈清月見洛歆似乎也有些累了,便帶着她朝東街走去,遠遠便瞧見一羣人圍在前頭。
洛歆見沈清月蹙起眉頭,不解的問道:“前頭怎麼了”
沈清月搖搖頭,神情卻不輕鬆,“我也不知,那兒是我們家在揚州開的琳琅閣,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亂子,我帶你從後頭進去。”
大多人都圍在前頭,後頭倒是沒有什麼人,桂鈺上前叩了叩門,不過片刻就有人前來開門,見是沈清月,連忙領她進去。
沈清月急聲問道:“前頭怎麼了爲何那麼多人圍着大姐人在哪”
那下人苦着臉說道:“大小姐不在店裏,那鮑秀才不知從哪聽說大小姐回來了,居然帶着聘禮就來了,也不肯出去,我們已經派人去找大小姐大少爺了。”
沈清月聽他這樣的描述,氣的罵道:“這鮑秀才實在是無恥”
前頭管事的掌櫃聽說沈清月來了,連忙趕過來,領着她們進屋,注意到她身邊的洛歆,一下有些摸不準她的身份。
沈清月瞧見她,介紹道:“這是我大姐明媒正娶的妻子。”
那掌櫃的一聽,心中大驚,二小姐這麼說自然錯不了,他連忙給洛歆行禮,偷偷打量着她的模樣。
洛歆點點頭,有些疑惑的問道:“前頭那個鮑秀才是誰他怎麼把聘禮搬這了”
那掌櫃的覷了沈清月一眼,愁眉苦臉的說道:“這鮑秀才前些年被大小姐救過一回,後來就纏着大小姐不放,堅持要求娶大小姐,被大小姐拒絕了仍是不罷休,這些年更是荒唐。”
洛歆只抓住了那秀才想娶姐姐這句話,眉頭立刻皺起來,不高興的說道:“這人怎麼能這樣”
嵐引曾跟她解釋過沈明舒爲什麼沒有花鈿,自然不可能再嫁給別人,而且現在姐姐都已經娶了她了,又怎麼可能嫁給他人。
只是想到姐姐同另一個人拜堂成親,洛歆便一下子難過起來,還好姐姐已經答應她要同她永遠在一起,肯定不會說話不算話。
聽着那掌櫃的譴責鮑秀才的話,洛歆心中也憋了些氣,說道:“太過分了”
沈清月也是氣不過的點點頭,說道:“直接把他趕走便是了。”
那掌櫃的苦笑道:“我們自然是想這麼做,可是那鮑秀才在門口嚷着大小姐是被老爺強迫的纔不能嫁人,又喊了些書生在那喊着要討公道,一下就聚起了不少人,這事鬧大了總是不好。”
洛歆沉着臉站起身,“我想去聽聽他怎麼說的”
掌櫃的一愣,看向沈清月,沈清月遲疑片刻,也站起身來,“先去聽聽,他們也不能把我們如何。”
掌櫃的帶着兩人穿過迴廊,便到了前頭,與店裏只隔着一座屏風。
那鮑秀才扛着聘禮進來這麼一鬧,客人早就跑了個乾淨,她們站在屏風後頭,能清楚的聽見那秀才大聲的嚷嚷聲。
“沈家大小姐是個好人,纔會被沈家的吸血蟲抓的緊緊的,試問哪有女子才十歲出頭就自己去了花鈿,肯定是被逼迫的”
“大小姐與我接觸了這麼多次,我怎麼可能看不出她對我有情,不過是被管着不敢說,我今日定要給她討個公道。”
洛歆聽到那句說姐姐對鮑秀才有情的話,心中一急,便要從屏風後出去,被一直注意着她的沈清月及時攔住了。
嵐引也急忙上來勸道:“夫人別急,不過是胡說八道,沒人相信的。”
洛歆被攔着,方纔急躁的情緒慢慢被壓下來,但眼角卻微微發紅,說道:“他說的都是些假的,姐姐要是聽到了肯定會不高興。”
沈清月瞧她這模樣,輕聲笑了笑,“哭什麼,怎麼可能就這麼讓這種人得意。”
她回頭吩咐那掌櫃的,“直接讓人把他擡過來的破銅爛鐵給我扔出去,把人抓起來送官,這樣的人還管不着了”
掌櫃的有些遲疑,以往也只是趕出去便好,這次若是鬧大了,他擔心不好與沈明舒交代。
正在他猶疑的時候,外頭又喧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