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蘇彰已經擱了筷子，他心底也琢磨了多時如何張口。
是開不了這個口，蘇彰見他欲言又止，笑道：“有什麼事直說，你我兄弟還這般吞吞吐吐？你此番立了大功，當哥哥的不會虧待你！”
蘇彰一向在沒人的時候叫明達弟弟，自稱是哥哥，李善他們三個結拜爲異性兄弟時，李善是老大，蘇彰爲老二，明達最小。
明達尋思了一會，無奈張口道：“燕王殿下此番大勝，不知皇會賞賜他什麼？”
蘇彰一愣，他問這個做什麼？
明達向來不會多問旁的事，除非這人與自己有關，所以多了個心眼，問了一句：“你直說便是。”
明達張口又閉，蘇彰急得笑他：“到底什麼事？是不是關於明熹的婚事？”
蘇彰心底明鏡一般，他早知道明熹對蘇澈的心思，他本來以前有些欣賞明熹，可她偏偏看蘇澈，他覺得她眼光差。
後來明熹在明府發生了那件事，對她僅存的好感瞬間化爲烏有，此番他沒有芟除明熹入宮的名字，是想故意成全蘇澈。
他曾經許諾過蘇澈，待他大勝歸來，他許他鐘意之人。
他認爲蘇澈心底鐘意的人是明熹，索性做了個順水人情。
現在既然明達張口，更是覺得自己猜得沒錯。
“皇英明！臣的長女與燕王殿下自幼青梅竹馬，同飲沈氏的汁水長大，感情頗深，明熹對臣哭鬧，嚷着非蘇澈不嫁，以死相逼，臣實在沒有法子。所以想跟皇討個恩准，保她一命。
臣已經年老，死了兒子，不能再白髮人送黑髮人，還請皇看在老臣的面子，讓燕王收了她。哪怕沒有名分，遂了她的心願也好。”
明達知道蘇彰已經猜道他留下的意圖，直接開門見山說了實話。
蘇彰知道他一向有話說，從來不會彎彎繞繞，所以他能看清明達的內心，對他放心。
蘇彰哈哈一笑道：“朕還當什麼大事？朕本有此意，你且讓明熹等着做新娘子，至於名分，朕怎麼會虧待侄女？”
明達跪地叩謝不止。
蘇彰讓他起來說話，坐定後，蘇彰又問道：“你有三個女兒要進宮，你卻偏心長女，難道不怕另外兩個女兒知道說你偏袒？”
“臣的另外兩個女兒乖巧些，知道這些事臣做不了主，也不會與臣鬧什麼事。”
“明姝沒有跟你說過心底意朕的哪個兒子？”
蘇彰呵呵問了一句。
“沒有。明姝臉皮薄，怎會與臣說這些話。她自幼在道觀長大，脾性委婉些，做事也有分寸，她進宮來，臣放心。”
“對，她這個孩子的確是有分寸，說話做事與你過世的夫人很像。賢弟啊，這麼些年，你有沒有恨我當日沒有救下你的夫人？”
“皇何苦如此一問，這都是命，我怎會怪皇？這事要怪只能怪叛賊謝玉興，懷柔是他的親生閨女，他下得去手殺她，是他殘無人道，與皇無關！”
一個男人讓一個女人替自己擋刀，本是窩囊人，他心底以前因此看不起蘇彰。
謝懷柔是他唯一鐘意的女人，這些年還念念不忘。
所以一直沒有續絃，但爲了香火，才娶了三房妾室，對她們本沒有多少情誼可言。
只有謝懷柔一直活在他的心底，成爲他這些的支撐。
與蘇彰又閒話家常了多時，明達才告辭出宮。
他們許久沒有這般說話談心，心底也是懷念年輕時候一起帶兵在外的日子。
那些年蘇彰與他還有李善替前朝的皇帝陳寒山不知建立多少軍功，攻破多少城池，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替陳寒山打下半壁江山。
可是蘇彰妒恨陳寒山整日享樂，荒廢朝政，只顧與後宮女子恩愛癡纏。
所以蘇彰與他和李善合計在蘇泱和陳曼蓁大婚當晚起勢，他親自帶人放的火，李善包圍皇城，那晚宮裏沒有一個人逃出去，殺的殺，燒的燒，遍地都是屍骨，他現在心底還有所愧疚。
殺了太多無辜之人，午夜夢迴時，他也會做噩夢。
只是他故意放過了一個人，那人手抱着一個孩童，他知道那是陳寒山唯一留存的血脈，不忍心讓他斷了香火子嗣，這件事他隱瞞了所有人，唯有那夜與他守宮門的常玉知情。
要是蘇彰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對他大發雷霆。
他也一直心驚膽戰，生怕那人會突然冒出來。
這些年他一貫小心謹慎，生怕蘇彰知悉當年的事，對他耿耿於懷。
出了宮，明達回到府裏時，明姝正好要出去採買進宮所需用度，他今日心情大好，想着陪伴明姝的日子極少，讓明輝準備馬車，三個人街採買東西。
明輝知道京城最好的首飾店，讓馬車伕直接去了。
巧合的是，那間首飾店已經轉給蕭齊經營，明姝一進店，笑呵呵道：“蕭大哥，你怎會在此處？”
“這是我的店，我不在此處，在何處啊？姝妹妹，別來無恙。”
蕭齊笑着招呼，見身後來的還有明輝和明達，忙見禮道：“蕭齊見過明右丞相，見過明公子。”
“蕭齊？我記得你！小女當日在雲水觀受歹人所傷，是你救了她！還求我救她，我這才認出明姝是我的親生女兒，今日再見，你已經長成大人了！”
“是，不過我年幼時住在外婆家，與雲水觀相隔不遠，與明姝也自幼相識，出手相救是理所應當的事，伯父不必放在心。明姝已經送了我不少點心謝過了。”
“哈哈，明姝真是沒分寸，救命之恩，點心相謝豈不是小氣了？聽聞你父親是皇身邊的蕭統領，改日你要引薦認識一下，我親自去你府聊表謝意。”
“明伯父不必客氣，到我們府做客倒是歡迎，謝意心領了，您這般客氣，反而讓我覺得與姝妹妹生疏了。”
/44/4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