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齊的車隊緩緩向清河鎮駛來,道路兩旁是鎮中心小學的學生們,他們脖系紅領巾,手捧鮮花大聲喊着歡迎的話,紅豔豔的標語飄在道路兩旁,顯得格外隆重。

    與外面熱烈的情況不同,車隊領頭的那輛老紅旗裏,氣氛顯得有些壓抑。這幾日下來,他們已經陪着羅氏看了五六個鎮了,但那些老外除了搖頭還是搖頭,清河鎮是最後一個了。

    如果還是不滿意,羅氏的人會離開華國,去越南、印度尋找廠址,這個結果是省裏和衛生部不想看到的

    “和鎮領導都交代過了”說話的是海東省分管衛生的副省長,這次項目省裏本來是讓分管經濟的副省長下來的,但因爲衛生部的要求,臨時改成了他,這當中他自然是有運作過的,本想來摘桃子,卻沒想這桃子還可能是有毒的。

    萬一這麼空着手回去,他會變成整個省.委省.政府的笑話

    “都交代清楚了,民兵隊和當地派出所二十四小時執勤,務必讓外國友人看到一個治安良好,民風淳樸的漁業小鎮。”

    李錚被李朝陽拉着擠到人羣裏,正好看到戴維幾個從車上下來,那一羣身材高大,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在一行人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戴維笑着說了什麼,後面的翻譯趕緊翻譯,“安多里奧先生說,這太隆重了,他十分不適應。”

    縣領導一聽,面色就是一僵,後面的祕書早已領會了領導的眼色,作了幾個手勢,沒幾分鐘,小學生和橫幅都不見了。

    看着戴維那面無表情的臉,李錚心裏就是好笑,他知道他這個老朋友現在心裏肯定在罵娘,他只是客氣一下,怎麼真撤了呀。

    戴維曾經和他說過,“流放香江”時期,是他職業生涯最低谷的時候。雖說那時候的香江已經是亞洲中心,但比起歐洲大陸以及北美市場,根本不值一提,更別說隨着華國的崛起,香江政治上的不確定性更加明顯。

    那時候,只有不受重用的人才會被外派到香江。而戴維因爲高層權力鬥爭被波及,不幸中招。他說,在被流放到香江的早期,他就是靠着華國美好的形式主義治癒了心裏的創傷。那種每到一地,被人夾道歡迎的滋味簡直太美妙了,讓他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價值。

    領導們不知道戴維心裏的歪歪繞繞,外國友人的耿直向來是出了名的,他們並不曉得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變了異的英國紳士。

    戴維一行被迎進了鎮上的招待所。

    李錚也已經打聽到了,羅氏來鹽田縣考察是打算建一家提取楊脯氨酸的基礎藥廠。

    楊脯氨酸是治療神經性疾病藥物的主要原材料之一,最早是從魚骨和魚內臟中提取到的,九十年代末時,日本人成功從某海草中提取到了此成分後,楊脯氨酸的生產迅速由動物提取法過渡到了植物提取法。

    李錚猜想諾華、輝瑞、羅氏這種巨鱷,早就有了植物提取技術,只是大家爲了榨乾動物提取技術的最後一絲價值,誰也沒有率先出手,才被不懂規矩的日本人搶了先機。這種沒節操的事情這些製藥企業可沒少做了。

    羅氏將目光放在鹽田縣,一是因爲它離香江近方便管理。二、大概是看中了這裏的漁業規模。

    但這大概也是羅氏最後放棄在鹽田設廠的原因吧。

    “真羨慕思甜姐啊如果我好好學英語就好了”李朝陽已經唸叨了一路了,爲了更好地招待外國友人,縣裏從各個高中挑選了幾個英語成績好的女生去招待所當臨時服務員,周思甜就是其中一個。

    李錚翻了個白眼,“那你學好英語還不夠,還得去泰國做個變性手術。”

    李朝陽撓撓頭,“變性手術是什麼爲什麼要去泰國做”

    看着李朝陽清澈的眼睛,李錚一點都不想和他解釋“泰國人妖如何誕生”這個科學命題。

    晚飯前,周思甜偷偷回了一趟家,叫李錚去招待所喫晚飯。聽着周思甜描述招待所裏的飯菜有多麼好,還有洋人帶的洋酒,洋人們中午沒喝完就不要了,她們幾個服務員偷偷藏了下來。

    “楊師傅說,這回材料肯定是有多的。等到洋人們喫完了,就給我們另做一桌,那些剩下來的洋酒也把它喝掉”說這些的時候,她的杏仁眼閃着光,李錚深刻感受到了,周思甜那種想把她認爲的好東西拿來和家人一起分享的心情。

    “太好了那一定很棒”李錚的眼睛笑成好看的形狀,面上的表情十分柔和。

    “我我也要去”李朝陽終於插上了嘴,他暗自慶幸自己晚了一會回家,否則就沒這口福了,洋酒啊,嘿嘿。

    周思甜笑着點頭,三人一行笑着鎮上的招待所走去。

    他們到的時候,晚餐的準備工作剛剛開始,兩人不好打擾周思甜工作,就呆在了服務員休息室聊天。

    另一邊,招待所四樓房間裏,王成材覺得他快瘋了,他表弟居然偷了洋人的袖釦

    “你知不知道這個項目有多重要副省長還住在樓下房間裏,親自陪着那些外國人,你居然去偷他們的東西”王成材努力壓低着自己的聲音,他知道自家表弟毛病多,卻沒想到他沒譜到這個地步。

    “不是我偷的,是他們自己掉在桌下,我撿來的。”楊開建似乎也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聲音低得和蚊子聲差不多了。

    王成材來回踱步,“不行,你把它放回去,哪裏撿的放回哪裏”

    這時,敲門聲傳來,是王媽媽。

    王媽媽是招待所的會計,所以她在招待所有一間長包房,王成材經常來住。這回因爲新廠名額的事,王成材一時高興就把表弟帶過來開開眼,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媽,怎麼了”王成材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外國友人丟了東西,領導們發了好大的火,現在招待所上上下下在找東西,你們呆在房間裏,別亂走。”王媽媽輕聲說道。

    王成材心裏一個咯噔,表面上乖巧地應了。

    “表哥,表哥,怎麼辦我不是故意的。”楊開建終於慌了。

    王成材陰沉着臉思考良久,突然開口道:“你剛剛不是說在一樓員工休息室看到那個討人厭的李家小子了。”

    楊開建迅速點頭。

    “那就正好了。你不是說要教訓他嘛,咱兵不血刃”王成材笑眯眯地說道。

    楊開建看看手裏的紅寶石袖口,再看看自家表哥的臉,重重地點了點頭。

    “哇,這洋人的酒”李朝陽嘬了一口紅酒,擺出一副享受的姿態,但他的故作姿態沒堅持多久,就忍不住把口中酒吐了出來,“也不怎麼樣。”他悶悶地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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