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兩人的辛勤努力,日子果然一年好似一年。十幾年之後,他們置換了一座大宅子,還有了一支自己的捕魚隊。在收成好的時候,他們的捕魚隊日日滿載,甚至有幾次撈來珍貴的黑珍珠。因爲捕魚隊效益好,兩人又和氣大方,他們夫妻與整個村子相處地更爲融洽。
日子恬靜美好但是太過匆匆,轉眼青年與公主都已兩鬢斑白,迎來了人生的夕陽黃昏。
經過幾天的操辦,公主終於將青年六十大壽的一切準備妥當。整個宅子都掛了紅綢,一派喜氣洋洋;宅子的庭院擺好了幾桌酒席,準備與衆相親一同喜樂。
公主此時眼神已大不如前,不過她還是堅持親手爲青年做了一件新衣,當滿頭銀絲的青年穿新衣的時候,兩人不禁相擁而泣。幾十年的相守,有撕心裂肺的痛苦,有披星戴月的辛勞,也有波瀾不驚的平淡,不過無論怎樣,任何的艱難險阻都沒有讓他們分開,這,足夠了!
酒宴,兩人第一次開懷暢飲,與衆人一同談天說地,憶過去,想未來,雖然人生已走到遲暮,但是似乎越來越有滋味。
突然,遠處傳來巨大的轟鳴聲,好像有千軍萬馬奔馳而來。
衆人紛紛停下杯箸,仔細地傾聽起來。
公主覺得這個聲音似乎特別熟悉,好像烙刻在記憶的深處。她皺着眉頭,仔細搜索着。忽然,她大驚失色,衝着衆人大聲喝道:“這是大海嘯,大家快往高處跑!”
之前還是鮫人之時,這樣的巨浪是他們最愛的嬉戲玩具,但是此時,她只是個凡人,身邊的都是最普通的凡人。
公主喊完,衆人都有些喫驚,紛紛愣在原地。不過,青年知道,這裏,沒有一個人公主更熟悉海洋,她既發出警報,那必是確定無疑。
兩人開始推搡衆人,將他們從呆滯搖醒。對於海嘯,海邊的人並不陌生,只是,過往的海嘯從未進過村子,即使是老村民也從未聽說,所以對於公主的話多是半信半疑。
“快,快跟着我們走!”兩人帶着村民出了宅子,往附近的山頭奔去。
只是出門之後,有很多人找了各種理由離開了他們,最後只有幾個人願意跟着他們逃命。
公主無奈地望了他們的背影一眼,時間緊迫,他們只好先行撤離。
在他們剛剛跑到山頂,一道幾米高的水牆對着村子猛衝下來,霎時間,漁船、房屋、樹木,一切地面的物事都被水流摧毀。
有幾個村民此時才反應過來,往他們這裏猛衝過來,臉還帶着無驚恐的表情,但是,一個巨浪過來,所有生命頃刻消失……
這一幕幕,站在山頂的幾人看得清清楚楚,親眼望着自己的家園,自己的親人被無情的巨浪吞噬,這種衝擊足以令一個人崩潰。
青年與公主緊緊依偎,眼角噙着淚水,這裏,對於他們來說,不僅是家,更是所有希望誕生的地方,如今,卻是親眼看着曾經握在手的希望被狠狠撕碎,無情摧毀。
巨大的海浪不斷衝擊着整個村子,很快,整個村莊都被淹沒在水,所有的物體都被撕成碎片。
狂風與巨浪持續了將近一個晚,當第二天旭日升起的時候,眼前的一切更加刺痛了衆人的眼睛與心靈。
寧靜祥和的小漁村已不復存在,此時只有一片斷壁殘垣,在一些房屋的碎礫,還能隱隱看見被海水泡得變形的屍體。
走在廢墟之,衆人慾哭無淚,只能互相攙扶着,給彼此一些溫暖與依靠。因爲所有的建築與樹木都已不復存在,大家只能憑藉記憶找到自己房屋的遺址。雖然知道,巨浪之下,無可保留,但還是忍不住回到原來的家,哪怕只是看一眼。
一個百餘人的村子,如今,只剩下半百的青年、公主和幾個年輕人。
衆人合力將看得見的屍體紛紛掩埋,之後又整理出了一處空地,在空地升起了一堆篝火。此時,天色已漸漸轉黑,衆人圍着火焰坐下。
“海爺爺,你們有什麼打算?”幾個年輕人顯然沒了主意。
青年望向公主,而她只是望着無際的海洋發愣。
“我們年紀大啦,哪兒也不想去了,留在這裏。”青年抓起公主的手,輕輕揉搓着。
公主回過頭,眼帶着一些感激。
“我們幾個剛剛商量好了,索性出去闖闖,這裏什麼都沒有了。”年輕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好,好,孩子們,出去看看也好。”青年慈愛地看着他們說道,“不過,你們要記得,這裏始終是你們的家,無論走得有多遠,都記得要回來看看。”
第二天一早,幾個年輕人便結伴路了,青年與公主將他們送至村口。最後,老夫妻二人相互依偎着,穿過荒涼的廢墟,走到湛藍的海邊。
“月丫頭,你後悔嗎?”青年摟着公主的腰。
“海哥哥,能相守這一生,我至死無憾。只是,只是……”公主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陷入了沉默。
“只是,你放不下這片大海,放不下你的族人,放不下你的母親,對嗎?”青年柔聲說道。
公主默默點了點頭,眼角掛着淚水:“只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月丫頭,這前半輩子,你陪着我在陸生活。後面的日子,我陪你回到大海,回到你的族人身邊吧。”青年輕輕撫摸着公主斑白的髮絲,“我相信,我們的靈魂,一定可以回到你的母親身邊!”
公主擡起頭,輕輕撫摸着青年額頭的皺紋,歲月,帶走了他們的青春,卻沒有磨滅他們彼此的承諾。
兩人手拉着手,向着海洋深處一步步走去,兩人臉都帶着笑容,心更是揣着期待,像幾十年前,他們從海洋來到陸地,期待一份新的開始一樣。
湛藍的海水逐漸漫過他們的膝蓋、胸口,最終將兩人徹底淹沒……
兩團人形的氣體緩緩消散,最後鑽入青年和公主的身體。
但見盤膝而坐的兩人渾身微微一顫,隨即緩緩睜開雙眼,兩行晶瑩的淚水,順着青年和公主的臉頰,滾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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