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爲長生 >章九.詩將成
    考場中央爲寬闊廣場,中央立一人高巨大青銅香爐,三根寥寥升青煙的粗大香插於香爐中。

    廣場三面環繞,兩排考房與正對大門一間涼亭,那裏供三位考官坐下監視。

    其餘考生皆端坐考房,準備筆硯。唯有李仙緣孤零零站在廣場。

    李仙緣找到自己考房,步入其內。考房高僅有半丈,展臂便能碰上兩邊牆壁。其內一張木桌,上面放着準備好的筆硯,還有一張木椅與角落馬桶,就再無其他物件。

    李仙緣坐下,微擡起頭。房檐遮擋大半天空,以至考房內略微昏暗。

    縣丞高聲宣佈規則。不得左顧右盼,一切生理皆在考房內進行。寫完考卷前不得離開考房。禁止任何舞弊,違者百年不得參考。

    宣讀規則後,不出片刻。數名士卒手捧試卷,分批分發入考房中。

    李仙緣接過微微泛黃的一疊宣紙,並未像其他考生那般,接過卷就飛快鋪開書寫,而是合上眼眸,漸漸平復微起波瀾的心境。

    在荒山破廟住了十三個年頭,令他心性淡漠至極。所說話或許還不足百句。除了剛出生時驚駭心境,也只有此時事關前途能令他心境起變化了。

    筆尖在宣紙上滑動的沙沙之聲不絕於耳,其餘考生已經開始動筆。只有三個時辰,他們需抓緊時間。放眼考場,唯有李仙緣未曾動筆。

    緩緩睜開雙眸,眼中重新化爲平靜,李仙緣吐出口濁氣,鋪開宣紙快速掃過題目。

    童生試,所考內容分爲算學、古言、典故、詩文。

    當府試時,將會增加地理一項,會試增加天文,乃至殿試之上的策論。

    算學對李仙緣毫無難度可言,他便看向第二張試卷。

    四項中,唯一對李仙緣有難點的便是典故。這裏終究不是前世,稍有不慎就可能寫錯。

    他面色坦然,抓起筆掛上的一隻毛筆,沾墨書寫。

    涼亭,三位考官端坐書案前,透過青帘環視考房,將考生動態盡收眼底。

    考官一主兩副。主考官由新京國子監派人監察,副考官爲本縣縣丞與順天府拍來的主簿。

    從品級來說,主考官從七品,縣丞正九品,順天府主播也是從七品,卻因是從新京而來,且在國子監教書,身份比二人高了不止一籌。

    “方縣丞,這次二百餘名考生,你覺得會有多少入榜”順天府主簿笑眯眯道,他體型微胖,一身長袍。

    “主簿大人客氣。往年都是三十五六,今年若不出意外,也是這個數。”綠袍官服,胸前補子圖案是練雀的縣丞捋了捋鬍鬚回答。

    “那你看好誰”主簿面帶笑意,湊近縣丞幾分。

    縣丞大笑幾聲:“哈哈哈,主簿大人,您這是想從我這兒挖些好苗子麼。”

    “這才俊誰不想要。去年是林主簿來,從你這兒帶走不少才俊,可是得了知府點名誇獎。今天是我,你可不能虧了老兄我啊。”

    “那就要看考生意願了,咱總不能強迫他們不是”縣丞將皮球踢回去,思索片刻道:“依我看,今年榜首,就是這位許知天了。”

    “哦”主簿輕咦一聲。“何以見得”

    縣丞笑而不語,看向其中一間考房。主簿順他目光看去,就見一名青衣說年坐於考房,從容不迫書寫,自信溢於言表。

    主簿眼睛微眯,點了點頭:“倒是一表人才,許知天不知何許未長有何關係”

    縣丞答:“許未長正是許知天的哥哥。”

    主簿恍然大悟:“難怪許未長在順天府我都有所耳聞,府試多得案首,如今已是秀才。難怪你沒遮掩,這許未長已被欽天監看重。如今淨土之外妖魔橫行,我順天府無論如何也不能從欽天監那裏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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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二人有說有笑,主簿忽然對一旁正坐的主考官道:“不知王大人如何看這二百考生,可有入得了眼的”

    這名身材高大主考官聞言,雙目微眯掃過各考房,開口道:“依我看,那名少年有些資質。”

    “王大人從新京而來,眼光自然不凡,我倒想看看入得王大人法眼的是誰。”二人聞言微微詫異,不約而同往王大人所指方向看去。

    就見考房中,一名少年端坐桌前,雙眸閉上。

    “倒是有點獨特。”主簿點了點頭。

    一邊縣丞揮手喚來閱卷官:“那丙二十三號中是何人”

    “大人,喚作李仙緣。”閱卷官答。

    “李仙緣聽着耳生。”

    “籍貫是楊家村人士。”

    縣丞點頭:“明白了,下去吧。”

    這時主簿輕叫一聲:“咦二位同僚請看,他動筆了。”

    考房,李仙緣對遠處涼亭內狀況一無所知,粗略掃完試卷,他毫不停留提筆書寫,動作一氣呵成。

    不足半柱香,李仙緣輕易完成兩張試卷,僅餘下典故與詩文。

    花了兩柱香小心翼翼寫完典故卷,又細心檢查一番,確認無異,轉頭看向最後一張試卷。

    詩文。

    詩文卷大片空白。

    詩詞題目要求寫描寫心境變化。只要押韻扣題和最起碼平仄。五言還是七言、律詩,格式不限。

    童生試分甲乙丙丁,丙以下皆爲不入流。唯有乙以上或是擁有獨特成績纔可考取童生。

    比如算學古言典故一塌糊塗,詩文卻達到筆落驚風雨的地步,足以破格錄取。

    以李仙緣目前成績,即便不寫詩文也能輕鬆拿乙。不過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次揚名機會。

    他停下筆來,微微思索。描寫心境變化,此時心中的確有一首,但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爲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這首南宋大家辛棄疾的詩是其罷官閒居下來後所寫,任何有所閱歷之人讀之細細品味,都會深有其感。

    只是

    要知道這世界書生也是一種體系。降魔除妖起來絲毫不遜修士。字修用筆對敵,就如在考場大門時主考官抽筆行徑。文修用詩文對敵。遇到鬼怪時念誦詩詞自有浩然正氣涌現,並根據所念詩詞性質來進攻或護體。

    契合度越高,浩然正氣威力越強。而掌握契合度的方法便是多家抄寫,或者自創詩詞。

    之所以說這麼多,便是因爲一旦下筆,詩文好壞將直接驚動周遭。

    書上類似情節不止一次,某大學士冬天寫贊春詩,一詩寫完周遭冰雪消融,百花齊放。某大儒悼念死者,還未寫完引得周圍鬼哭狼嚎,陰魂纏繞有如陰間。

    這與修爲無關,完全是由詩所引出。

    李仙緣一旦寫出這詩,恐怕是真的詩成泣鬼神。想來詩寫完,這春意盎然的考場已經是滿地落葉了。

    他一不到十四歲的少年,寫出這般老練詩句,那便不是天才了,而是驚悚。

    “差不多得了以後有出頭的時候。”

    李仙緣心道,十年苦讀熬出頭,他心情不由好了幾分,思索現在寫來更爲合適的詩文。

    “咣咣”

    陣陣鑼生打散李仙緣思緒,他向外看去,就見一名士卒站在青銅香爐高喊:“還有一炷香收卷”

    再看香爐之上,三支粗香僅餘下一小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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