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爲長生 >章二百零二.皇帝心
    萬花園一事暫告段落。李府門前的熱絡也漸漸變得羅雀,偶爾會有慕名而來讀書人拜訪,又掃興而歸李仙緣概不見任何人。

    名聲大噪又行事低調,因此新京文人士子,皆對李仙緣滿是好奇。

    不過見不到人,量你有再多好奇有何用。

    李府外,文管家得來李仙緣歸回消息,大門外候着老爺。當載着李仙緣與誠王的馬車駛來時,他長鬍上已掛上白霜。

    “見過老爺。”文管家先是對李仙緣行禮,又對誠王道:“誠王光臨大駕,內有熱茶。”

    主次分明。

    “文叔,都是自己人便不要客氣了。”誠王溫雅一笑,與李仙緣並肩邁過門檻。

    馬車停留於府外,丫鬟左右看了看並無他人,將兩扇朱漆大門關上。

    李府書房,名義是爲李仙緣的,然李仙緣也僅來過一次。修仙之後,書法一途便荒廢了。不過字跡本就不怎樣,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書房桌案前有一矮桌,桌上暖爐燙着竹葉青,蒲團相對。

    誠王不見外坐下,爲自己斟了杯酒,又爲李仙緣倒了熱茶,含笑道:“李兄,你可知你剛來新京那日,我爲何要叫你小心。”

    聞得此言,一旁躬身的文管家自覺退下。

    二人相對而坐。誠王風度翩翩,溫雅帶笑。金冠束髮,陽光窗櫺外透入,更顯金燦。

    李仙緣盤坐對面,比起半年前,李仙緣長了些個子,只是稍矮誠王一頭。不過十三歲少年,也高不到哪去。

    他清秀臉龐多了幾分棱角,周身淡漠氣質散了些許。一身長衫,倒有幾分劍風俠骨的影子。

    李仙緣回憶片刻,問道:“因那曾姓之人”

    誠王頷首。

    李仙緣又道:“他是太子的人”

    “要真是大哥的人,我也不可能留他在身邊做事。”

    李仙緣搖頭:“我猜不出。”

    不過觀誠王在之面前幾分拘謹,身份定

    誠王不想打啞謎,徑直揭露謎底。

    只是這謎底令李仙緣都是一震。

    “那是父皇的人。”

    李仙緣怔住。

    誠王道,語氣複雜,那溫雅笑容也化爲苦笑。

    “那爲何不將他調離身邊。”

    “父皇既然將曾越派至身邊,又怎麼隨便讓我將他趕走。”

    誠王這番話說得明顯。皇帝已知道曾越暴露,卻沒有說做什麼。

    “現在跟你說這些爲時尚早,我只是來提醒你,小心他勝於小心大哥。這也是曾越未在此處,我纔敢這般說的。”

    曾越,想來就是曾姓男子姓名。

    誠王臉龐露一絲與氣質不符,又從未有過的黯淡陰霾。雖僅是一剎,但仍被李仙緣捕捉。

    清官尚且難斷家務事,更何況是皇家之事。

    不過李仙緣多少能理解幾分。父子之間,竟還需眼線來監視。

    小坐片刻,送走誠王。他來似是真只爲提醒李仙緣。

    有丫鬟上前收拾殘桌。李仙緣讓她收掉誠王的那些便好,他還要在書房靜待片刻。

    丫鬟退出,走前關了門。

    盤坐軟蒲,暖爐熱氣升騰。李仙緣靜思

    。

    自己與皇帝素未謀面,不知其深淺,也不知其性情。但觀其竟將耳目派親生子嗣左右,這皇帝城府不是自己所能想象的。

    若誠王不知曾越身份也罷。明明誠王已知,皇帝卻還讓曾越留其身邊。

    謀分陰陽。皇帝此舉,乃是正大光明的陽謀。

    分析一番,如今開來,婀娜那些小動作、自己在後宮一番偷天換日的作爲,定瞞不住這未曾謀面皇上。

    自認爲可瞞天過海,實則一切盡收眼底。

    想罷,李仙緣輕喊門外丫鬟,叫她去換文管家。

    不是收拾行李跑路,而是另有他法。

    話方落,文管家推門入內,帶着寒氣。他白髮蒼顏,花白長髮不知是本就如此白,還是在門外站得久了,落了層霜。

    “文叔,勞煩派人替我捎句話去誠王府。”

    李仙緣對他稱呼生了變化。

    文管家躬身:“好的。老爺您要捎什麼話”

    “就說,明日早朝,帶我一同前去。”

    “是。”應聲,不問緣由,文官家關門退去。

    去摸身後,纔想起靈劍與畫卷皆放在了臥房。入後宮,當然不能帶刀劍。

    明日進殿面聖,自然也不可攜兵刃。可萬一皇帝在殿上來一場甕中捉鱉,自己可是連逃都無處逃。

    不過此乃後宮之事,皇帝應該不會大張旗鼓,在百官面前捉拿吧。

    一聲輕嘆與幾聲輕咳,由散發着書墨清香的書房散開。

    細細想來,如今也算位極人臣,若不出黑白無常這檔子事,自己尚在武侯縣瀟灑快活,與那紅顏知己你儂我儂。身子虛弱後去看大夫,查不出什麼毛病便放在身上。然後果斷時日無疾而終,英年早逝。獨留紅顏,棺前哀哭。

    而非如今這般,踏上修仙路,被迫斬斷紅塵。

    至親白髮蒼顏,化爲枯骨。而自己年輕依舊,這便是修行者。你不斬紅塵,紅塵也會自斷。

    伸手推開窗櫺,冷氣撲面,天空幾分陰沉,一片灰濛。來京後的第二場雪,似是快要下了。

    不過這萬物皆枯的季節,總枯不了世人之人。

    離府試已然不遠。那參試的文人研筆霍霍,埋頭苦讀,欲取得好功名。

    李仙緣雖只是一屆童生,但無人敢小看他之文筆。

    輕咳中站起,李仙緣端着茶杯繞到書桌後,鎮紙下壓着一張白紙,筆墨在一旁。

    輕傾茶杯,一絲溫熱茶水倒進玉硯臺,挽袖持筆細磨,茶色漸變爲濃墨,右手持筆,李仙緣開始在空白紙上書寫。

    尋突破契機,邁入築基。

    成欽差以得香火。

    查司徒嫣然一家懸案。

    一年後回純陽,參與修真界大比,得蟠桃。

    這四件事,爲如今要做的事。

    將筆放回筆架,李仙緣抽出墨跡未乾的宣紙,輕輕一抖,懸於火燭之上,待其化爲灰燼。

    燒灼味散開,恍惚間,李仙緣彷彿看到尚是幼女的司徒嫣然跪坐一片廢墟前,童顏被火燎得發黑,無助哭泣。

    叩叩叩

    正這時,文官家敲響了門,驚醒了李仙緣。

    誠王府傳來消息,明日一早,誠王來接他,一同進宮上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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