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蝴蝶手銬 >第五章 虎皮劍蘭 (上)
    景志虎是景緻的爸爸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裏像刮過一陣龍捲風,一片凌亂。我有再大膽的聯想,也不敢奢望着去聯繫這樣一對虎父兔女。心靈的傷害有時不產生於行爲,而是意外。這個意外讓我在深秋提前感受到了冬季,這個意外讓我幾乎抹去了刻在腦海裏的那段美好記憶。我蜷伏在已經頹廢成鵝黃色印象的爬山虎葉片下面,像一隻倦怠的貓,慵懶地吮吸着乍寒還暖季節最後的陽光,心裏倦倦的惆悵。

    秦晉過來輕輕觸動一下我,我才惺惺睜眼,伸着寬大幅度的懶腰。

    “累了”他看上去在笑,卻像一個萎縮着皮膚的青瓜。

    “有些。”我不想掩飾自己的疲憊,頭也懶得擡起來。

    “振作一點,”他說,“和我一起去趟醫院。”

    可以肯定地說,本次陪同完全是出於對秦晉的同情。當那張擺放在他辦公桌上的照片在那天被歸還後,我幾乎沒再看到過他會心而又舒展地笑過。儘管那種舒展的笑有些恐怖的成分,現在想想,也是多麼迷人的表情。亞力森說,核桃的笑是醜陋的吧,但卻脆香誘人。而當這張核桃一樣的笑臉變成一個萎縮的青瓜時,我知道,那是因爲他的心裏已經變成了苦澀。

    沒有人能瀟灑地甩掉愛情留下的烙印,何況是整整八年的酸甜歷程。一個心酸故事的結局像一杯隔夜茶,越品味道越苦澀。焦頭爛額的案子或許暫時搶佔了感情的風頭,但終究會有一天再回過頭的時候,會發現失去的是永遠也不可能回來了。

    奧運安保工作序幕已經拉開,小區治安狀況如紛亂如絲,景晨的案子又雪上加霜,加上亞力森被抽調到市局去協助審查“9.25”騷亂事件的被抓人員,秦晉肩膀上扛着的壓力有多重,也許只有他自己清楚。儘管有孔夢龍和趙鐵樹的協助,但兩個人對我們社區的情況可以說是一片空白,摸底排查全部還要依賴秦晉。兩個月來,他像一隻蜘蛛一樣固定在一個網上。再沒有人關懷,再沒有人送飯,我只看到了辦公室越來越多的方便麪袋子。

    而我們今天又要去面對一張兇猛的臉。我和秦晉都做好了最壞的準備。然而,見到景志虎的時候,他的表現有些出乎我們的意料。儘管同樣是冷冰冰地坐在那裏,但並沒有像我們想的那樣暴跳起來。

    景緻媽媽告訴我們說景晨的手術很成功。假肢已經安裝上了,過些天就可以出院。

    “她有沒有說到是什麼人把她綁架的”秦晉問。

    景緻媽媽搖搖頭,“只是說她不想上學之類的話。問別的,就哭。”

    “能配合一下嗎我們想單獨和她聊聊。”秦晉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了一眼景志虎。景志虎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智障面容盯着景晨。

    “我不要”景晨鬧着,“我什麼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聽到她稚氣的聲音。

    景緻媽媽一起勸着她。終於,她有些鬆懈,“讓我姐姐在我跟前陪我。”

    從我們進門,景緻始終沒說一句話。只是陌生地看着我,有些冷。

    景緻媽媽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景志虎,“你還坐在那裏幹啥”

    軟綿綿的聲音像鞭子一樣抽着景志虎。儘管他有些不情願,但最終還是站起來走了出去。

    秦晉很快在景晨旁邊坐了下來,“景晨,我們是和平橋派出所的民警,想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景晨不吱聲。

    “如果你不配合警察的詢問,就抓不到壞蛋,不能爲你報仇了。”

    景緻握着她的小手,“聽話好不好把你知道的情況說出來。”

    景晨仍不說話,只是緊緊咬着醬紫色的嘴脣。

    “能告訴我那個綁架你的人你認識嗎”秦晉剛問這一句,景晨突然尖叫:“我什麼也不知道你們走呀”

    景志虎猛虎一樣撲進來,“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

    景緻站起來攔住他,“爸,你喊什麼呢妹妹不想說,與人家沒關係。”

    “不想說就不說,你們還問什麼都給我滾出去”

    景緻媽媽瞪他,“你吼什麼像什麼樣子你。”一邊給我們道着歉。

    這是一個預料的結果。秦晉說了幾句客套話後我們便從病房走了出來。

    走到樓道時,我忽然發現景緻跟在我們身後,我忙說:“不用送了,你回去忙吧。”

    她搖着頭,很無奈的表情,“拜託,我回家取東西。”一邊快步走到我們前面,“秦警官,我先了。”說着,甩開我們消失在樓道。

    我用尷尬讀到秦晉的迷惘。“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我問他。

    他沒說話。直到我們坐上車後,他都沒有確定下一步的行動方向。

    “要不我們再去看看現場”我想給他一個提醒,可能是受電影的啓發。

    他酸澀地笑,“你以爲我們在拍電影呀我已經去過無數遍了,有線索早發現了,奇蹟不可能會發生。罪犯留下的只有那一副手銬,還被毀了容,估計一點價值也沒有了。”

    “除了景晨這裏,再沒別的線索可以挖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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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只有再從重點人口下手。”秦晉說,“我們還是先去社區摸排線索吧。”

    車終於啓動,我思維開始停滯,懶惰得什麼也不願意去想。思索的時候便是一團亂麻。

    秦晉似乎看出來我的煩躁,笑笑,“是不是覺得大海撈針,望洋興嘆”

    “是。”我說,“我覺得我們現在做的事情都是瞎子戴眼鏡,裝裝樣子。”

    “破案子就怕你這種想法。沒有現成的案子讓你一撮而就。犯罪分子如果都那麼簡單,要我們這些警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偵破,最重要的是要有冷靜的頭腦,敏銳的洞察和不放棄的精神,否則,只能半途而廢。”

    我不想聽這些大道理,“從小區發生第一起治安案件開始,到現在已經三個多月了,偵破一點眉目也沒有,案子卻一件一件發生,而且越來越嚴重。這些人好像對我們的行蹤瞭如指掌。我們出現,他們便閃;我們走了,他們便出現。這樣下去到什麼時候才能撥雲見日”

    “我想聽聽你對這幾起案子的看法。”秦晉說。

    “肯定存在某些聯繫。說不定這次發生的騷亂事件也和前面的案子有某種關聯。所以,我們不能只盯着景晨這起案子,還必須從前面那幾起治安案件下手。而不是放棄了它們。”

    秦晉說,“放棄是肯定不會放棄,但聯繫又肯定聯繫不起來。如果只從那幾起治安案件下手,或許會走進死衚衕。破案如同趕馬羣,套住了頭馬,其它案件就會迎刃而解。我們現在的目標就是集中全力把景晨的案子偵破,不然,景志虎如影隨形地會攪得我們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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