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蝴蝶手銬 >第七章 可以說的祕密(下)
    猜想她還要一番粉黛娥眉,我不緊不慢朝藍德咖啡走去。看到藍德的霓虹時,景緻的電話打過來,“到哪裏了”她問我。

    “快到了。”我說,“稍安勿躁。”

    “蝸牛”她恨恨地,“讓我給你佔位置。”

    我不該掛斷這個電話的。要不然,耿所長的電話就不可能打進來,要不然,我就不會聽到那個刻不容緩的命令:“到會議室來,馬上”

    我悵然若失地望着“藍德咖啡”那幾個跳躍的大字,憤恨地詛咒着這個倒黴的地方。藍德咖啡,難道你是一座斷橋嗎

    我沒有上去向景緻解釋的時間了,拿起手機撥通了她的號碼。

    “在三樓靠窗子的包廂。”她聲音甜得像一個甜筒,我還沒來得及喫上,便輾轉成泥了。

    “不好意思,”像犯了錯誤的學生,我的聲音怯怯的,“剛接到所長電話,讓我馬上回所裏去,可能有緊急情況。”

    “這樣呀”她肯定放下了端在手裏的杯子,我聽到“咚”的一聲響。

    我想再給她解釋,她已經先開口了,“沒關係,有事你就回去忙吧。我們改天再約。”

    像青絲看到歲月碾過的一根銀髮,心裏酸酸的,漲漲的,沉沉的。“要不等一會忙完我打給你”

    “不用了。”她說,“我等一會兒還有事。我有時間我打給你。”

    我只能“也好”了。

    派出所很安靜。不是下雪的原因,這是下班一個小時的時間了我鬱結滿腹煩悶走進會議室。

    又是一個緊急會議。全所人都在,每個人臉上像貼了一張膏藥。氣氛有些異樣,裏面靜得連我輕盈的腳步都在“咚咚”作響。在我坐穩椅子之後,不再有一個聲音,一個動作。所有人的目光全被凍成了僵直的葡萄。

    所長不是。他的眼睛小,瞪着看我的時候,充其量也只是兩個混濁的小玻璃球。

    “來了。”他很客氣,看不出像要發脾氣的樣子。我剛放鬆地點一下頭,他便給我製造出一團雲霧,“市電視臺的晚間新聞看了嗎”

    “沒有。”我不加思索地回答。

    “不看也好。”他不緊不慢地說,“你們本身就是新聞人物嘛。”

    我越發感到莫名其妙。看到亞力森的時候,正向我暗示着什麼。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覺得可能與我有某種聯繫,心裏開始有些不祥之兆。

    耿所長看了一下表,“時間到了。”他對坐在電視機跟前的一位民警說,“打開電視。”

    電視里正重播新聞特寫,畫面上閃亮出現的是今天下午到過派出所的記者夏洛緹:“最近在我市和平橋某小區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手銬綁架案。犯罪分子用一副手銬將一位年僅15歲的中學生綁架在一個爛尾樓的地下停車場內長達18個小時。由於被手銬的銬環銬得太緊,造成該女生胳膊淤血,不得不進行了高位截肢手術。

    “這次綁架事件對受害人及其家屬造成了嚴重的影響。受害人的家屬也對此案表示出了極大的不滿。受害者家屬認爲此案的進展速度過於緩慢,認爲公安機關沒有全力偵破此案。另據受害者家屬提供的消息說,該案中犯罪嫌疑人使用的手銬正是該派出所一位民警丟失的。該情況已得到了和平橋派出所民警趙鐵樹和浩然的證實。據兩位民警透露,該案已經入偵破的關鍵階段,我公安機關已偵查出一條重要線索。目前,該案正在進一步偵查當中,我們將和廣大觀衆一起密切關注此案的進展情況。”

    畫面上雖然沒出現景志虎的鏡頭,但畫外音卻像一顆重磅炸彈響起:“我知道這幅手銬是哪一位民警的。這是一種嚴重的瀆職行爲。如果派出所不能儘早儘快偵破此案,抓到犯罪分子,我將依法行使公民的權利,將瀆職者起訴到法庭。”

    電視被關上後,會議室寂靜得像一個空靈而又狹窄的山洞。所長的臉色變成了一張航拍羅布泊的照片。

    我有一種快要崩潰的感覺。在所長還沒有開口之前,我已經迸發:“這個記者簡直就是一個無賴,我昨天根本就沒有向她說過任何事情。而且,她對趙警官說她也只是好奇,問問情況,根本沒說要採訪。不信你可以問問趙警官。”

    趙鐵樹卻呆若木雞的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覺得自己很冤枉是嗎”所長看着我滿臉無辜的表情,“記者在採訪我們趙警官的時候你在現場嗎”

    “起初在。”

    “在的時候爲什麼不提醒一下我們的老同志”

    我知道他在含沙射影趙鐵樹,但我不想給這個見女人就嘴軟的人留面子,“我提醒他了,他不聽。”

    “你覺得自己沒有責任嗎”亞力森突然向我發難,“你當時不也說案子沒破嗎”

    我不知道我說了那句話有什麼錯誤。我不懂,真的不明白。原來他們派出所的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到了關鍵時候全幫自己人。而我,只是一位“外來人口”,是一位不被重視不被兼容不被關照的走卒。

    我想要發火的時候,被秦晉在腿上拍了一下,忍了忍,沒再吱聲。是的,我還必須要忍受,在沒有撞破自己理智的防線,在沒有突破忍耐的最大幅度

    ,我還必須要用一張僞裝的面孔來面對所長那張老臉。

    “趙鐵樹,你當幾年民警了”所長逼向他,像響尾蛇的眼睛。

    趙鐵樹始終低着頭,答非所問,“這個丫頭片子,她當時根本沒說是採訪。”

    “別人都有職業敏銳性,你當警察的,嗅覺跑哪裏去了沒嗅覺總該有直覺吧。知道景志虎今天來幹什麼的嗎來質問我們手銬的事情。我們壓都壓不住,你們倒好,乾脆釜底抽薪,全部告訴了人家。我問你,你在那裏顯擺什麼覺得還不夠亂嗎”

    “手銬的事情我們都不知道,怎麼景志虎就這麼快知道了是不是我們所裏出了內奸”

    “和尚”的問話並沒有改變所長的發怒方向:“趙鐵樹,你當着全所人的面說說,你怎麼給人家輿論一個交代。那位記者剛纔說了,她將和廣大觀衆一起密切關注此案的進展情況。”

    趙鐵樹已經變成了一隻凍僵的鴨子,肢體僵硬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所長看上去火氣泄得差不多了,說話的語調不再那麼尖銳:“我今天原本不想發火,但我發了。我實在無法理解在我們所發生這樣摸不到鼻樑骨的事情。我就不明白了,所裏一點點兒事情,我們自己人都還不知道,外面的人就早早知道了。你們說這是一種什麼怪現象到底是誰把消息走漏出去的目的是什麼這是一個值得我們深究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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