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尋找胭脂 >第三十八章 朝不保夕
    我靜靜了站了許久,重新找了一塊棉布包好了那隻手指:“沒事,你們放心,我肯定沒事的。”

    說罷,我不再理他們,自顧自在屋子四處收拾起來。我不敢面對他們的眼神,一刻也面對不了,就好像曾經的我面對不了別離、面對不了分手一樣,我害怕他們用悲涼的眼神看着我,彷彿明天我就是一具死屍那樣的眼神會讓我瞬間崩潰

    “你們倆下去弄點喫的吧,我累了。”我仔細地疊着一塊棉布,反反覆覆地把它理得整整齊齊。

    他們兩人站了一會兒,終是離開了。我聽見了一聲門響,這時的我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下子癱軟了下去,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洶涌地奪眶而出,瞬間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也許,明天的現在,我就會死了也許,我再也離不開這地方了,我會像黑泥土裏的那具屍體一樣,永遠地埋在那裏,我猛地趴在膝蓋了,痛苦至極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擡起頭來,使勁地吸了吸鼻子,用棉布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竭力地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等着他們回來。

    這天的晚飯是鍾梅做的,她大概也是沒什麼心情,胡亂炒了幾個菜,番茄炒蛋鹽放多了,炒青菜又忘了放鹽,米飯又帶着一股糊味。

    我們三人味如嚼蠟地喫着晚飯,一旁喝着湯的鐘平納悶地看着我們:“今天怎麼了你們三個人看起來表情怪怪的”

    鍾梅放下筷子:“哥,一尤姐”

    “我肚子有點不舒服,我沒事。”我打斷她的話,用力挾了一堆菜在碗裏,努力地吃了起來,幾乎每一口米飯沒嚼上幾口就吞嚥了下去,噎得我難受得很

    飯後,他倆收拾起來,我趴在窗前發起呆來,窗外並無風景,只有黑到發灰的一片,我趴在那兒看了好久,也不知道幾點了,眼睛迷糊起來,不知身在何處,雲裏霧裏的。

    如此過了好久,我不耐地對身後的星河說:“陪我出去走走吧,我喫得太撐了,胃裏難受。”

    他點點頭,向我伸出了一隻手,我順手牽過,我們一起走出了屋子。

    剛剛出門就遇到了站在走廊的湘琴,她正面對着戲臺的方向,披散着一頭長髮,昏暗中長髮長袍的她,看起來,就像一具幽魂

    她聽見聲響轉過身來,露出蒼白的一張臉來,她盯着我們相握的手看了好一會兒:“你們要出去”

    我冷着一張臉點點頭:“出去走走。”

    說罷,我們繞過她,徑直下了樓,可是我仍能感覺到她的視線一直在我們的背上,如芒在背的感覺一直到了樓梯拐角才漸漸消失

    “這女人怪怪的,一尤,你提防一些她。”星河小聲地提醒我。

    他見我魂不守舍的樣子,又說道:“我準備明天再跑趟街上,看看那李叔到底是人是鬼”

    “一尤,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他拿着右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吸了吸鼻子,望着昏暗燭光裏的他,剛剛點燃了十幾分鐘的蠟燭就放在腳下,坐在門邊的星河眼睛裏有一抹深深的亮光,從那抹光裏,我能看見現在的自己,迷茫的圓圓眼睛,如同海藻一般的頭髮。

    “星河,如果我死了,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我忽然說道。

    他一下子敲了敲我的頭:“瞎說什麼死不死的,你不會死的。”

    他的力氣很大,我的額頭一陣發疼,我知道他是害怕了看到一幕幕慘狀,誰又不怕呢

    “星河,我沒有開玩笑,我怕我不說,下一秒就沒有機會說了”說着說着,一層霧氣浮上了我的眼睛,對面的星河變得模糊起來

    星河一下子抱住了我:“就算真的那樣,我也會拼命救你的,你想着那麼拼命的我,也不會忍心走的,對不對”

    聽着一向大大咧咧的星河說這樣的話,我的心裏一陣苦澀:“星河,真到那時,你不用管我,你帶着鍾梅鍾平他們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不,我會帶你走的”他的聲音咧咽起來,說了這一句後就默默地抱緊了我。

    我一動不動地任他抱着,可能是他抱得太緊了,可能是晚上的米飯噎着了胃,我開始覺得一陣噁心,頭也漸漸暈了起來,忽然很想喝水,似乎自己能喝進一大缸水

    “你別抱我那麼緊,我喘不上氣來,我”說着說着,我停了下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後的一扇大門。

    這是廚房對面的那間大屋子,此時,緊閉的門忽然開了有一抹燭光從裏面傾泄而出這抹光

    在黑夜裏很是古怪。

    “星河,這院子不對勁,我們找地方躲起來”我顫聲地說。

    他迅速彈跳起來,吹熄了蠟燭一把拉起我就往屏風後面躲去。

    這屏風很高,擋住了我們,料想不會被裏面的人發現,我們把眼睛貼近琉璃屏風,往外窺着那間古怪的屋子

    好半天都沒什麼動靜,反倒是那股藥味又飄了出來,空氣瀰漫着一股噁心刺鼻的味道

    星河看了一眼手錶:“才十點,這藥味就飄散出來了”

    我們趴在那兒看了好一會兒,忽然看見那屋子旁的走廊裏陸陸續續走來了好多人,這些人,竟然有很多,都是我認識的,有那天爲我開門的脖子有淤青的小丫頭,有下午提熱水的胳膊怪異的中年大漢,有那天遇到的幾個華貴的婦人,還有一些打扮同樣爲晚清民初模樣的男男女女。

    他們魚貫而入,面色嚴肅地往那間大屋子走去。

    “一尤,我們一會兒去看看,他們在幹什麼”星河的話從頭頂飄來,鑽進了我的耳朵裏。

    此時我的狀態就像快要重感冒了一樣,全身痠痛極了,眼眶都是痛的,我極力堅持着,點了點頭,這一點頭,胃裏翻江倒海,差一點涌了上來,我深吸一口氣,平復了那股噁心。

    那扇門依舊開着,我們正想悄悄過去,探個究竟,忽然從那裏出走出幾個中年壯漢來,他們和下午那男人也是,也是藍色的民國長衫,梳着長長的辮子,他們每個人的手裏都拿着兩隻大大的水桶,往後院走去

    “一尤,他們去後院幹嘛接水不成我們上次去也沒發現有井或者地下水源啊對哦,我們喝的水是從哪裏來的呢”星河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我極力睜了睜痠痛的眼眶:“應該是有水井的,只是我們沒有留心去找。”

    很快,那些男人打水回來,進了屋子,過了幾分鐘,又提着空桶出去了。

    “他們要集體泡澡不成,這麼多水”星河嘀咕着。

    如此幾個來回,許是水夠了,他們這次進去了再也沒有出來,那房門輕輕地關上了,裏面透着朦朧微弱的燭光。

    我的腦袋雖然很痛,思維卻是很清醒,我輕聲說:“這些活死人都是不需要燭光的,可爲什麼裏面還點着蠟燭呢好奇怪”

    星河搖搖頭:“會不會里面除了這些東西,還有活人呢就像我們這樣的”

    “我們去看個仔細吧,星河,我們又要冒險了。”我費了好半天勁,才把這句話說完整。

    我主動挽着星河的胳膊,和他一起悄悄往那間屋子而去,這短短的十幾米,我卻像萬米長跑一樣,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生怕星河看出我的異樣,直到我們靠近了那屋子的邊上,我才趴在旁邊的門板上,差一點虛脫過去

    星河已從屋子的縫隙裏往裏窺去,我靜靜地靠在那兒,調整了好一會兒,才拉了拉他的胳脯。

    他沒有回頭,衝我擺了擺手,趴在那兒看得入神如此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後退一步,把我拽到縫隙前示意我往裏看。

    我從那條縫隙裏往裏看去,第一眼就看見了滿屋子的木桶最少有二十幾個木桶整整齊齊地擺在屋子當中,裏面全都裝了半桶水,那些古怪的活死人此時正站在屋子的邊上,背對着我盯着那木桶默不作聲。

    我的目光正對着面前的一箇中年婦人,她打扮得很華麗,黃色碎花的綢衫,下面是紫色的襦裙,髮髻上的釵子一閃一閃地直晃眼睛而她的脖子上,竟有一條一條的蛆蟲從衣領裏爬了出來,她隨手一捏,就把捏成肉醬的蛆蟲彈了出去。

    我嚇得一身冷汗,把目光從他們身上越了過去,望向離我最遠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六十多歲年紀,頭髮發白,穿的衣服就像雲南當地人愛穿的藍色衣褲,樸素得扔在人羣裏都找不到,可是我卻一下子認出了他來他竟然是秦家大院守門的那位大叔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這大叔怎麼會在這裏而此時,他正緊皺着眉頭,枯黃的臉上皺紋很明顯,而他的手裏,拿着一個熟悉的藥包

    這藥包不是上午老婦去街上白事坊買來的嗎裏面裝的是些什麼

    大叔把那藥包打開來,站成幾排的陰宅裏的人竊竊私語起來,他擡起來來冷冷地一瞥,他們立刻變得安靜了下來,死死地盯着大叔手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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