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站起身，一邊爲老人斟茶一邊道：“唐老，雖然我很贊同您坐收漁翁之利的計謀，可是昨晚就讓我帶人去燒賈家的倉庫，是不是太過急躁了些，而且就這麼不加掩飾，這真的沒問題嗎？”
那老者並沒有立即回答年輕人的問題，而是先拿起被年輕人斟滿的茶杯，緩緩抿了一口，才悠悠說道：“小唐啊，有些事情它表面看起來是這樣，但實質上卻非是如此。你呀，還是太年輕，不過沒事，只有經歷得多了，才能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嘛。今天我就教教你，讓你少走些彎路。”
“還請唐老賜教，唐宇確實還是太年輕，看不清唐老這一招之中的玄妙。”唐宇面上是恭恭敬敬，站起身來對唐老作揖如是說道。但內心裏卻是一陣腹誹，剛剛與唐老的對話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唐老內心的真正想法唐宇並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適當時候讓前輩們顯示一下自己的經驗，能夠很有效增進與老人前輩的關係。
要說唐宇年輕？可別開玩笑了，別人不知道，唐宇還能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嗎？兩世爲人的唐宇可不認爲自己連這點簡單的道理都看不明白。不論是裝作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年輕人，故意做着迎合老人前輩的表演，以增進兩人感情這個道理。亦或是看似急迫，沒有仔細顧慮就去火燒賈家倉庫的行爲，背後蘊含着的深厚道理。
“呵呵，年輕人懂得向前輩請教，這是個很好的優點，也希望你以後可以多多向前輩們請教問題，這樣你才能比其他年輕人走得遠，走得快。”
也不知道是唐宇戲演得逼真，還是唐老也知道這其中的道理，與唐宇一齊飆戲，總之唐老一臉笑意。
對唐宇說道，“昨晚我吩咐你去燒他賈家的倉庫，我很喜歡你先做再問的風格。
這件事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很沒道理，賈家與宋家剛剛開始鬥爭，正是最爲激烈的關頭，突然去燒賈家倉庫，不但不會起到多大作用，甚至還有可能因爲一時操作不當導致這十來人全部賠進去，傷及唐家元氣，而且整個行動也沒有刻意掩飾過身份，僅僅是做了基本的保密措施，怎麼看怎麼不靠譜。
相較而言，若是在宋家和賈家爭鬥晚期，基本局勢已定時在做行動要好很多，兩個家族中弱勢的一家將無暇他顧，趁機撈一筆既輕鬆又實在，而且謹慎掩飾身份，最好能用上誤導向的線索的話，說不定還能讓宋家和賈家之間的局勢從逐漸平穩變得激烈起來。”
說完，唐老停了下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看着唐宇。而唐宇在聽到這些話後，並沒有馬上做出諸如“哇，好厲害！”“唐老所言極是”之類的反應，反而磨挲着下巴，皺着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唐老一看唐宇這副模樣，倒也不覺得生氣，甚至還以欣賞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
這其實算是唐老對唐宇的一個小考驗，一次性說了那麼一大段，他正想試試唐宇有沒有好好聽，有沒有去思考自己話裏的意思，以及道理。這突然斷下來，唐老就是爲了看一看唐宇的反應，若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他是有好好聽沒錯，但恐怕並不是帶着自己的腦袋在聽，不過唐宇表現很好，他有在認真思考，而且……
“唐老？您怎麼了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察覺到唐老話語中斷的唐宇如是問道。
而且他確確實實在認真聽，只是思考佔據了他大部分的大腦，所以反應慢了一拍。唐老愈發對這個年輕人覺得滿意，也許……也不錯吧。
“咳咳，無事。”唐老又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就是口渴了，喝點茶潤潤嗓子。話說，小唐啊，你對我剛剛說的那些話有什麼想法嗎？”
一聽唐老問出這麼一個問題來，唐宇心裏暗道：這老者居然真的是想要炫耀啊，還好我唐宇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剛剛那一下裝得還挺像，我差點連自己都騙了過去。於是唐宇當下又再裝起了傻。
“想法也談不上什麼想法，就是有很多疑問罷了。”唐宇摸了摸後腦勺，傻笑一聲，說道，“唐老您自己也說了，昨夜您吩咐我去做的事情並不如再等個幾周，待兩邊稍微安定下來後再去做要來得划算。所以我很好奇，是什麼讓唐老您下了要這麼做的決心呢？”
唐宇這一回應可是不簡單，看似只是年輕人因爲自己心中的疑惑被老人前輩說出，卻又得不到解釋，而覺得好奇且更加疑惑。但背後暴露出的，是唐宇對於這個事情看得有多通透，以至於他能夠準確猜中唐老的心思，並且根據唐老所期盼的表現而去表達自己，或者說，表演自己。
“這其實是個風險投資問題。”唐老只是稍微停頓了一小會兒，大概是在組織語言吧，很快又繼續開口道，“首先是我昨晚安排的活動是否是個雞肋這個問題，看似雞肋，但實際上我這有着兩層目的：一是趁着賈家還沒有在這場鬥爭中消耗太多的資源，直接佔取，相較而言，若是等到兩個家族鬥爭局勢穩定了，可以預見的是，賈家必然沒什麼資源可用了，相應的，我們唐家也就沒什麼東西可佔了；二嘛，風險問題，正如我剛剛所說，如果要選擇最穩妥的方式，也就是等兩方局勢穩定後再趁賈家式微去奪取他們家的資源，那麼我們便不會獲取太多東西，如果相想要儘量多獲取賈家的資源，就只能冒着這個風險，在他們兩家鬥得最激烈的時候採取行動。小唐啊，你做生意或者帶人做事都很有天賦，有上一手，我想你應該明白風險與收益向來成正比這個道理。”
“嗯。”唐宇點點頭，輕哼一聲示意明白，然後接着唐老的話頭說道：“所以其實生意場上或者江湖之中的道理，其實完全可以擴散開來，拿到很多地方去都可以適用？要適當將眼光擡高，將視野擴寬？”
“不錯不錯。=，孺子可教啊。”唐老一隻手輕輕敲擊着桌子，臉上笑意滿滿，也不知道是在開心前不久從賈家那裏奪取過來的資源，還是在開心唐宇的聰明才智。想來應該是前者吧，畢竟他唐宇雖然也姓唐，不過和這個華東城的唐家可沒有什麼關係，這唐老也不是什麼普通老人，他眼裏放着的永遠是整個家族，還真沒必要爲唐宇的聰明才智而感到開心，唐宇如是想道。
“還有你之前問我的，爲什麼不做一些誤導式的線索，將我們做的事引導向其他家族，引向宋家可以讓鬥爭更激烈，引向莫家可以讓局勢更混亂，有助於唐家趁亂渾水摸魚。
或者至少將我們的行動稍微掩飾一下，不要讓線索指向我們。在這裏其實我是抓住了賈家的現狀，故意挑選的這個目標，以及這個時間段，只是爲了趁着賈家自顧不暇。
他們家自顧不暇，畢竟有一個宋家這個大目標在前面，而我們挑選的目標又是個不大不小的目標，比起宋家之前打擊賈家的那幾個公司或是倉庫而言，我們挑選的目標要小很多，於是根本引不起賈家的重視。再加上賈家的思維定勢，我們只需要掩飾最基本的來向問題即可，這樣子其實恰恰與宋家的行爲模式相符，都鬥爭成這樣了，宋家可沒那閒工夫來做一些故意的掩飾，他們只需要掩飾來向免得被派出所的抓到把柄就是了。
也就是說，我們的不加掩飾，其實才是最好的掩飾，儘管賈家只有稍坐調查就會發現端倪，但是一個他們沒必要爲這麼個並不大的倉庫和公司耗費本就有限的資源去調查所謂真相，再加上我們所做的最好的掩飾和最好的誤導，足以讓賈家將一切線索指向宋家。如何，小唐，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嗎？”
唐老說完後看向唐宇，但唐宇並沒有馬上做出迴應，而是皺着眉頭很是思考了一番，最終還是皺着眉頭，對唐老說道：“唐老分析得頭頭是道，倒是我有些跟不上唐老的思維了，說來慚愧啊，唐老您之前一直誇我，對我應該很有希望的，結果我卻連唐老的思維都跟不上，就更不要說日後還要跟上唐老您的身影了。”
“嗨，我終究是老了，以後只會越來越慢，你是年輕人，未來只會越來越快。要將眼光放長遠，記得了嗎？”
“記得了。”唐宇嘴上答應下來，心裏想道：要小心這個老人精，對自己這麼好，天知道他有什麼目的，小心啊小心，唐宇。
於是亭下的二人繼續飲茶，繼續觀景，繼續說着國事家事，就好像一對父子一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