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肅清睜開眼,恰巧瞧見揹着手經過的賀蘭音,連忙從石牀上跳了起來,朝賀蘭音努力伸手:“師姐師姐”
賀蘭音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了他好幾眼,見他面色紅潤,勾脣淡諷:“看來你日子過的還挺瀟灑,獄卒被你賄賂了”
恰巧有一獄卒經過賀蘭音身邊,聞言差點腿一軟栽倒在地。
白肅清的臉努力的擠出來,嘿嘿一笑:“我除了這懼還能用的身體之外,哪裏還有東西可以賄賂而且他們都是男人,我也提不起興趣。”
賀蘭音擡腿便走,白肅清叫道:“師姐啊剛剛那麼大的動靜,是不是我的那個案件有了進展”
“夕陽西落之前,你大抵就能出去了。”
“我草師姐你這麼牛比的嗎”白肅清作佩服捧心狀,“你要不要這麼優秀我怕我真的忍不住回去掀了白府,去上山修煉幾百個來回與蘇黎還有葉翾他們爭搶你啊”
蘇黎恰巧經過,聞言,略皺眉,輕聲道:“習武自啓蒙之後就要開始,十多年後便有所成。以你現在的資質,怕是要過個三十年。”
他雙眸泛起一絲的幽光,“音姑娘的孩子許是已經很大了。”
白肅清擡起眼皮子瞧他,露牙一笑:“我天賦異稟,也許只要一天”
“那便祝白公子馬到功成。”
白肅清很賤的朝蘇黎拋了個媚眼:“你該祝我和師姐白頭偕老”
蘇黎轉身就走,直到走了很遠,才隱隱傳來他的低喃聲:“做夢..”
白肅清掏了掏耳朵:“你他孃的說啥能不能大聲點兒”
許多人都以爲放在天牢門口的便是懲罰犯人用的刑具,其實他們不知道,在北辰天牢的最深處有一間擺滿了各類鐵製刑具的牢房。
光是用來烙印的燙鐵就有近百種,就更別提其他奇形怪狀的東西了。
遠秋被綁在十字木樁上,她作爲可疑殺人犯,馬衛下手並不憐惜。拿個繩子綁住她的手,拴在馬屁股後面一路牽着跑回來的。
遠秋並無異議,賀蘭音便沒再替她說話。
百姓們並不知內情,看見遠秋被官兵拴着跑,以爲是遊街。在他們眼裏,能被遊街的,不管是老弱病殘還是孕婦,那都是罪大惡極之人。
什麼爛葉子石子臭雞蛋類的東西,一路砸到了大理寺門前。
遠秋的身上掛着髒物,額頭被砸傷,滿臉是血。被綁上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昏迷的跡象。
古青鸞塞了一粒藥給她,除了保持清醒,身上的疼痛也緩了幾分。
遠秋有些恍惚:“多謝掌櫃的。”
賀蘭音瞧她:“是你殺了劉家公子。”
如果她與劉家公子毫無關係,馬衛綁她,她又如何沒有一絲反抗就跟着他們一起回來了呢
遠秋有氣無力道,“是。”
“原因。”
遠秋笑了一下,“他想用強,我不想,他便強行進來,我受不了疼痛,便失手殺了他。”
賀蘭音盯着她的雙眼,“用刀”
遠秋頭歪了一下,“用我頭上的這根簪子。”
馬衛伸手將她頭上的簪子抽了下來,賀蘭音拿過來看了兩眼,與記憶裏那較深的窟窿大小似能重疊。她將簪子交到蘇黎手上:“你瞧瞧。”
蘇黎拿着手帕包了起來,細細看了兩眼,點頭道:“大小是這個,到時候量一下長度便知。”
“白肅清看見你了,所以你才嫁禍給他的是嗎”
遠秋愣了一下,眼中閃過片刻迷茫,頓了一會兒沉着臉點頭:“是。”
賀蘭音嘴角掛起一抹笑,“你殺了劉家公子,想毀屍滅跡,於是就將他拖到臨城的屋子裏,卻沒想到被白肅清看見了,於是你就想來個借刀殺人。”
遠秋閉上雙眼,“沒錯。我沒想到簪子會刺中他,我也沒想到人是那麼容易會死。我怕被人發現,就將屍放在泔水桶裏運了出去。”
“我早前就在臨城買了屋子,於是就將他拖到了那裏。怕被人發現異樣,就用胭脂將他傷口塗了起來,買了把刀,割了他的喉嚨。”
她頓了頓,道:“沒想到被白家公子瞧見了,我就嫁禍給他了。”
馬衛啐道:“你這娘們兒手段真狠毒,你個青樓女子本來做的就是皮肉生意,這個時候做起貞女了”
遠秋笑了,笑聲淒涼,歪着頭斜着眼睛看着馬衛:“青樓女子怎麼了,青樓女子也分要和不要的時候。你們男人說脫褲子就脫褲子,進不來
就用蠻力,不管我們如何慘叫如何血肉模糊,也照樣行得了那齷齪事兒。”
遠秋瞧着賀蘭音:“我那一刻覺得人性悲涼,我們女子是如何的低微。所以,我便殺了他。”
馬衛擰了眉頭,“你這娘們說話怪里怪氣,煩不勝煩。你這是承認你殺了劉家公子嫁禍白公子了是嗎。”
遠秋道,“沒錯。”
“簽字畫押吧”
“馬衛,”賀蘭音輕喚一聲,瞧着閉着眼睛的遠秋,“陳述狀會由我親自寫,你在這裏將她看好了。別讓她出了什麼岔子。”
馬衛粗聲道,“小姐放心 ”
賀蘭音點頭,古青鸞轉過頭來看她:“我也留下來。剛纔我經過這裏的時候,聞到一股子稀罕藥味,想尋出來。”
賀蘭音看着蘇黎,蘇黎自懷裏掏出一塊令牌遞給古青鸞:“除了不能進牢房之外,天牢之地,你可任意走動。”
古青鸞接過:“多謝。”
賀蘭音看着蘇黎,“走吧。”
蘇黎點頭,跟在賀蘭音的身後出了天牢。
林宇昕雖然看起來稚嫩,但卻是個細心的。先前在大理寺發現採姝之後便帶了回去,心思轉了兩個彎,還留下了兩匹馬。
賀蘭音與蘇黎各騎一馬,蘇黎道:“擬陳述狀需言官在旁,我可以陪你先去一趟官府。”
賀蘭音忽然冷不丁的問道,“昨日我在稠莊瞧見蘇小侯爺和一女子在一起,可是在爲心上人挑選待嫁之物”
蘇黎愣了一下,還未開口,就見賀蘭音俏皮一笑,神祕兮兮的湊近他:“看,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別人問你了,你愣住了,還隱約有一絲的生氣。”
一抹沁人心脾的清香迎面而來,蘇黎的手不自覺的攥緊,“這話從何說起。”
“這算是一種問話的技巧。”賀蘭音嘴角彎起一抹孤度,穿過樹葉透下來的陽光斑駁的落在她的身上,泛着暖暖的光,只是靜靜的瞧着,便有種擁住她,就擁住了全世界一樣。
蘇黎視線微瞥:“問話的技巧”
“沒錯,”賀蘭音點頭,“我若一開始問的是,小侯爺,您有心上人嗎”
“你如果說有,那勢必不會對昨日在哪兒這話問愣住,只會疑惑自己是不是到了那裏。而如果說沒有,”賀蘭音笑的燦爛,“那你勢必會對我之後的問話全然否認,甚至爲了讓我相信而用其他事件來解釋。結果,除了將信將疑之外,我得不到任何有關蘇小侯爺是不是有心上人的信息。”
蘇黎何止聰慧之人,賀蘭音一番話便叫他將方纔她問遠秋的事情想了個通透。略一沉吟,心下便掀起了驚濤駭浪。
眼前的這個女子,一經下山,便是流言四起,除了殺人之外但凡有點不好的事情都會與她扯上關係。名聲一落千丈,京中男子是爲不恥與遠離對象。
他自詡冷靜,而就在這一刻,盯着面前笑的神采飛揚的女子,他的心裏似乎有什麼破土而出。
“所以一開始的時候,你直接給了她嫁禍給白肅清的這句話。”蘇黎笑了,嘴角上揚,如沐春風,“是因爲你沒有給她準備藉口的機會。”
“是啊,如果我說你殺了劉家公子,想來個毀屍滅跡,沒想到被白肅清看見了,所以你纔會嫁禍給他是嗎”賀蘭音眯着眼睛看着遠方,“她若想擔這罪名,勢必會做足了表情承認,不帶一絲停頓。說不定,”她皺了皺鼻子,看起來煞是可愛,“還會做一副兇婦模樣,惡狠狠那種。”
蘇黎笑出聲,心境隨着她的笑容逐漸改變,那一直壓在肩膀上的東西似乎輕了不少,“那依賀蘭姑娘所看,她說的話裏,有幾分真,幾分假。”
賀蘭音沉吟了會兒,“臨城的屋子和劉公子死去的這件事,怕是與她有關。”
蘇黎臉色微變,賀蘭音輕聲道:“如果將整件事看成是她想給某個人擔罪名,那麼劉公子就不是她殺的。但一定是她認識的人殺的,她幫那個人將劉公子的屍首運到了臨城裏。”
蘇黎道:“但是她卻對嫁禍白肅清的事情一無所知。”
“也許是我們動作太快,或者認爲白肅清擔定了罪名纔沒有說已無從查證,”賀蘭音驅着馬,緩緩走着:“遠秋應該是個打掩護的幫兇。”
而至於劉公子真正的死因是什麼,估計也只有將真正的兇手抓出來了。
“今日在百花樓前的那個男子出現的也很是巧妙,”蘇黎揚眉,“要不要將他抓起來。”
聞言,賀蘭音眼前一亮,一把抓住蘇黎的手,笑道:“咱們再去一趟臨城。”
蘇黎盯着抓住自己的皙白手指,有些不知所措的點頭:“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