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逐漸恢復了清明,身體各方面的感官自然也盡數恢復。
於是她發現自己在很高的一個地方,高到頭頂上的月亮都大的出奇。
她還發現自己的腰被人摟着,腦袋擱在一個冷硬的胸膛之上。
那上好絲質的衣裳觸感很好,鼻腔裏是他冰寒冷冽的淡蓮清香,他的下巴就在她的頭頂之上,賀蘭音甚至還能聽見他淺淺的呼吸聲。
小狐狸趴在她的肩膀上,宋靈偃抱着她,立在一棵不知道活了幾百年的高大樹頂上。
眼前羣山連綿,夜霧繚繞,賀蘭音正不知道該說什麼比較好的時候,遠遠的,就瞧見一束煙火竄了上來。
宋靈偃似乎察覺到她醒了過來,目光浸在黑夜裏,叫人瞧不出來他在想什麼:“賀蘭音,本尊能信你嗎。”
賀蘭音掀起眼皮:“自然。”
宋靈偃掐住她的腰,將她置於眼前,冰冷潭目泛着絲絲寒氣,“本尊便在誅門等你。”
賀蘭音微一詫異,擰眉瞧他:“你不隨我同去”
“你運氣好,”他傾過身來,俯身貼在她的耳邊,語氣微低:“你需要時間,本尊也需要時間。待你將這裏的事情處理完之後,雪靈,會帶你尋到本尊。”
賀蘭音看着夜空:“你就不怕我突然反悔”
“儘管反悔便是,”他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脖頸之上,引起她一陣的顫慄,“天涯海角,無論你在哪裏,本尊都會找到你。即便是葉翾,他也不可能無時無刻的守在你的身邊。”
賀蘭音身子緊繃,心跳快了幾拍,扯着脣角一笑:“看來宋教主對我這條命很感興趣。”
“本尊不會要你的性命,但會讓你生下誅門的聖女。”宋靈偃的嘴幾乎要貼上她欣長白皙的脖子,“誅門不介意領土擴大,吞了你的萬劍山莊。”
賀蘭音面色微冷,宋靈偃卻是冷不丁的將她向外一拋,賀蘭音大驚,小狐狸更是嚇的抱住她的脖子吱吱大叫。
天上的月亮在逐漸變小,宋靈偃的面容也越來越看不清,她的身子在急速下降着,冷厲的風颳的臉生疼。
內力消失,她與普通人又有何區別從這近丈距離掉下去,她哪裏還有活命的機會賀蘭音心中悲憤,怒吼出聲:“宋靈偃”
寒風呼嘯,於深不見底的懸崖壁上,一滿身是傷的女子像個壁虎一樣緊緊的趴在石壁上,幾乎破成爛布的衣衫被風吹的獵獵作響,露出來的雙臂佈滿傷痕,滲着鮮血。
此人正是被宋靈偃從高空處丟下來的賀蘭音,她潛能被激發,拼着絕對不能這麼死的念頭竟然硬生生的恢復了七八分的內力,以身體爲着落點,蹭的全身都沒有一塊好地方,方纔堪堪的趴在了懸壁上。
她的脖子上有一團雪白緊緊的抱着她,狐狸臉上染着她滴下來的血跡,悽慘的哀嚎着,內心無比的悲憤。
慘,實在是太慘了。沒想到主子竟然這麼狠,竟然說將他們丟下來就將他們丟下來,如果不是臨到一半賀蘭音爆發了潛能,他們一定會摔成肉泥啊
賀蘭音喘了兩口氣,身上的疼痛灼着她的意志,擡頭望着近千米遠的崖頂,偏頭吐出嘴裏被磕碎的一顆槽牙,冷森森的笑了兩聲,咬牙切齒的聲音如同鬼魅:“宋靈偃,咱們樑子結大了。”
沒錯,結大了,絕對是結大了一定要回去報仇它決定了,從現在開始,賀蘭音就是它的主子了嚶嚶嚶。
不過也虧得宋靈偃這般做,不然她的內力什麼時候能夠恢復,還真是一個未知數。說起來這事兒,還得賴君未染。
仇恨的人太多,賀蘭音心中升起一股子的怨氣,身形矯健,愣是憋着一股子氣,像個蜘蛛一樣,一下子就躥了上去。
賀蘭音剛爬上去,一股子難以言語的惡臭味便迎面撲來,擡頭一看,離她不遠處是一堵泥石砌的牆,牆根處有一個小洞,惡臭就是從那洞裏面飄出來的。
小狐狸被薰的兩眼一翻,暈了過去,賀蘭音趕緊捏住它的小身子,往懷裏一揣,這時,從那小洞裏,隱約的傳來一陣水流的聲音,接着從洞裏流出來黃到發黑的液體,同時還有人的說話聲響起。
賀蘭音心口一窒,臉黑的徹底沒了邊,對於將宋靈偃碎屍萬段的信念更強了幾分,將她扔下崖底就算了,崖頂之上,竟然是一個臨時砌起來的茅廁
就地翻了一個滾,賀蘭音躬着身子爬起,忍着要吐出來的衝動,貼着茅廁的牆根緩緩的往旁邊挪去,先前的說話聲,也逐漸的清晰起來。
“......要我說,大汗肯定是被美色給迷惑了,不然怎麼會聽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兒話呢”開口的人說的是蒙語,聲音粗獷,帶有不屑。
“別亂說話,尉大人說了,那小子的本事強着呢,要我們都聽他的”
“誰愛聽誰聽,反正老子不聽”
“你就作吧,這話給我說說就成,可萬萬
不能叫頭兒聽了去,不然捱了刀子,還沒人給你收屍”
粗獷聲音的男子哼了一聲,悉悉索索的穿上褲子,捏着嗓子嚷嚷:“還不讓人說了按我說那小子長的跟個女人似的,睡睡還可以,打仗就憑他”
旁邊的看起來很瘦的男子嚇的趕緊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一眼,忍不住道:“你不想活命了那可是北辰有名的戰將尉公子都忌憚的人”
無人回答他,瘦臉男子疑惑的轉過頭來,只覺得有一道勁風在面前刮過,脖子一陣鈍痛,眼前一黑,他便再無意識。
賀蘭音將兩個人拖到牆後邊,套上瘦子的衣裳,想想,在地上抓了一把泥抹臉上,小狐狸已經醒了過來,見她這般做,也跟着她學,兩隻前爪刨了個坑,一滾,後腿站立,威風凜凜的表示,一隻灰不溜秋的小狐狸灰靈,正式產生。
瘦子到底是個男人,衣衫再小,套在她的身上仍舊覺得有些空蕩,她卻因此慶幸,這樣她的女性最明顯的標誌,總算是不用刻意去遮掩。
與塞罕交過無數次手,她在茅房那邊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他們是塞罕的兵,那一刻,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宋靈偃。
她相信,那個男人是知曉自己到底要追的人是誰,然而他卻把她扔到塞罕的軍營裏,也不知是惡意還是幫襯。
人不在眼前,無法確認,賀蘭音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塞罕軍營的帳篷似連綿山脈一般,層層疊疊,竟有種一眼望不到頭的感覺。賀蘭音有些詫異,塞罕的兵力她是知道的,不管是人力物力財力,都是萬般不可能達到這樣的規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