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妖影 >第二十九章 一方古琴
    事到如今,野拂碑林居然還想要回孩子。

    他們這是強逼鄒奇,令鄒奇不得反口。

    卑鄙如斯,是可忍孰不可忍。

    “鄒大哥,你只管療傷,其他的別管,等你傷好些了,我們再衝出去”謝宮寶氣憤已極,有心出去殺他幾人,震一震外面人心,使他們不敢輕易邁進洞來。有此一念,忙把手伸往背後,搭住八荒琴,抽出攬月劍。

    那劍一望便知是把絕世神兵,寬大厚重,黝黑髮亮。

    劍身靈光波動,好似靈氣內斂溢出來的一點靈光。

    他把劍在手,緩步正要走出去。

    就在這時,不知名處有人發贊:

    “劍好,琴好,人也好。”

    洞中三人均是一震,那小孩更是嚇得一頭扎進母親懷裏。

    謝宮寶辨知聲音源頭,忙往洞深處喊話:“是誰”

    “人在荊棘中,不動不刺;心在俗世中,不動不傷。”禪語習習,從洞深漆黑處緩緩走出一個老和尚。那和尚一身破衣,打着赤腳,身上織滿蜘網,形如枯骨,好像剛從墳地爬出似的;但再細看,灰須垂腰,臉善目慈,又是一副慈悲相。那老和尚雙手合十,口唸佛號:“阿彌陀佛,老僧在此坐禪,悟法求佛,三年未得一果,方聽兩位施主點化之說,忽然悟道,一時感慨,出聲打擾,實屬罪過。”

    鄒奇勉強站起身子,回了一個佛禮:

    “大師過了,是我等討饒纔對。”

    那老和尚佛手在胸,含笑點了一下頭。

    而後,走到謝宮寶跟前,施以佛禮。

    他瞄了瞄謝宮寶手中攬月劍,又眺了眺謝宮寶背上八荒琴,最後又投以不可置信的眼神仔細打量着謝宮寶。看了片刻,撫須淺笑,又打起禪語:“劍好,琴好,人也好。施主,把劍回鞘吧,想要阻敵,施主這方古琴便可做到。”

    “大師的意思,晚輩不懂”謝宮寶不明他意。

    那老和尚眯起眼睛,撫須呵笑,做高深莫測狀:

    “把琴卸來交給我,老僧自有阻敵之策。”

    謝宮寶心想,這和尚好沒來由,話是句句不明。

    他聽不懂和尚的話,自然不敢輕易把琴給他。

    那老和尚洞察他心,呵呵輕笑:“施主不相信我麼老僧是個出家人,劍刃逞兇,不敢使得;琴導六慾,亦不敢悟。所以,琴劍於我無益,縱是絕世神兵,也斷不會起此貪念。”

    謝宮寶向通情理,聽罷這話,再也不疑。

    還劍入鞘,卸下琴來,除去琴袋遞給他:

    “大師說的對,這口琴交給你了。”

    老和尚接過琴,突地一擲,八荒琴脫手飛出,穩穩的豎在洞外石上。

    這個舉動給人以猝不及防之感,誰會料到滿口佛心的老和尚會有如此瘋癲之舉別說鄒奇和白駱衣驚得當場失色,連那小孩也懵懵懂懂的嚇傻了。而謝宮寶這頭就更是脫口怒哮:“大師你瘋了嗎”邁開步子,想要出洞拿回八荒琴。

    老和尚探手抓住謝宮寶,阻他出洞:

    “施主莫急,在沒有探清洞中虛實之前,這世上沒有人敢動這方古琴。有它在外面,別說區區一個野拂碑林,哪怕是納蘭圖霸

    ,也不敢闖進洞來。不相信,可把耳朵豎起,仔細聽聽外面的動靜。”

    八荒琴擲出之後,聽得有人叫喚馬源。

    許多人簇在八荒琴旁,果真沒人敢動。

    過了一會兒,只聽有人愕聲愕氣說道:“主公,這方古琴難道是當年屬下在七星壇述職,曾見過多次,雖是遠觀,卻也不會認錯。”

    馬源的聲音也極盡顫抖:“你不會認錯,我就更不會看錯了,是他他居然還活着這是以琴化界麼都趕緊散開,撤下山去,不要在這裏驚擾。還有你,速速趕去總壇,把這裏的情況通稟教主,教主思他極甚,倘若知道他尚在人間,必會親來,快去”

    一方古琴嚇退馬源,簡直荒誕可笑,令人難以相信。

    要知道,馬源修有二十年的混元真氣,功法深厚。

    今日即使軒仙流掌門秋道仁來,也未必嚇得退他。

    鄒奇好生難解,奇問:“大師,這是爲什麼”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老和尚輕輕搖頭,轉而投目看向謝宮寶,發了一聲哀嘆:“哎,六道苦輪,皆由貪愛。謝施主,那個人孤傲一生,視琴如命,他既肯把琴送你,可見惜你幾分;這琴劍原在苦海,既因你出世,就該讓它們多染人間煙火,如此或許能幫他渡過苦海。謝施主,貧僧的話你懂了嗎”

    謝宮寶暗暗捏汗,這禪語打得真是讓人頭疼。

    不過老和尚說的意思,細細揣摩,倒也懂得。

    首先是有些體會,明白這八荒琴代表着什麼。

    然後,順着老和尚的意思那麼一猜,又是一陣傷感。

    謝宮寶知道先生是誰,只是謹遵先生告誡,不猜不想不說而已。

    五年下來,謝宮寶體會着先生的一切,知道他沉淪苦海,難以自拔,先生是在折磨痛恨着自己,他不希望有人在他耳邊提起他的名字。然而五年的師徒之情,似乎給先生注入了一些人間煙火,先生明明知道琴劍現世,必將暴露他假死的信息,卻仍然義無反顧的以八荒琴、攬月劍相贈,可見他對謝宮寶有了疼惜和期許。

    這種疼惜即是渡苦海之舟。

    這種期許則是劃舟的動力。

    謝宮寶思慮片刻,有此悟:

    “大師的話,晚輩明白。”

    見他們二人打上啞謎,白駱衣急了起來。

    她在洞裏坐立不安,來回兜步,看了看打坐療傷的鄒奇,又看了看兒子,求那和尚:“大師,您是當世枯佛,您您一定想個法子救救我們。他們他們是不敢進來了,可也沒有走遠,剛纔好像聽到他們說要去請納蘭圖霸,這這要她真的來了,我們就更逃不掉了。”

    老和尚呵呵柔笑:“女施主莫怕,那方古琴已經嚇着馬施主了。一會兒貧僧作陪,趁天黑不辨借天路遁走,相信馬施主八成是不敢追趕的。現在嘛,就等鄒施主了,等他氣息順暢些了,我們就走。”

    鄒奇緩緩站起,力氣似乎康復不少,朝老和尚禮道:

    “晚輩好了很多,這就出去說個清楚。”

    “既是好了,何不早走,出去何爲”老和尚問。

    鄒奇笑而不答,悽慘的踏着脆響的步子走出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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