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隱隱感覺到那個人是誰了
只有虎豹,才能追查出另一隻虎豹的蹤跡。也只有虎豹,才能感覺到另一隻虎豹的存在。因爲它們本是同一類的。
除了它們自己外,這世上絕沒有任何另一類的野獸能將它們吞噬
這世上也絕沒有任何另一類的野獸敢接近它們,連狡兔和狐狸都不敢。
所以它們通常都很寂寞。
“我這一生中有過多少朋友多少女人”謝曉峯在問自己。他當然有過朋友,也有過女人。可是又有幾個朋友對他永遠忠心又有幾個女人是真正屬於他的
他想起了鐵開誠,想起了簡傳學,想起了老苗子。他也想起了娃娃和慕容秋荻。
是別人對不起他
還是他對不起別人他不能再想。他的心痛得連嘴裏都流出了苦水。
他又問自己:“我這一生中,又有過多少仇敵”
這一次他的答案就比較肯定了些。有人恨他,幾乎完全沒有別的原因,只不過因爲他是謝曉峯。恨他的人可真不少,他從來都不在乎。也許他只在乎一個人。這個人在他心目中,永遠是個驅不散的陰影。
他一直希望能見到這個人,這個人一定也希望見到他。他知道他們遲早總有一天會相見的。
如果這世界上有了一個謝曉峯,又有了一個燕十三,他們就遲早必定會相見。
他們相見的時候,總有一個人的血,會染紅另一個人的劍鋒。
這就是他們的命運
現在這一天好像已將來臨了
楓林。楓葉紅如火。
楓林外果然有家小小的客棧,附帶着賣酒。
旅途上的人,通常都很寂寞,
只要旅人們的心裏有寂寞存在,客棧裏就一定賣酒,不管大大小小的客棧都一樣。
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比酒更容易打發寂寞
客棧的東主,是個遲鈍而臃腫的老人,卻有個年輕的妻子,大而無神的眼睛裏,總是帶着種說不出的迷茫和疲倦。黃昏前後,她總是會癡癡的坐在櫃檯後,癡癡的看着外面的道路,彷彿在企望着會有個騎白馬的王子,來帶她脫離這種呆板乏味的生活。
這種生活本不適於活力充沛的年輕人,卻偏偏有兩個活力充沛的年輕夥計。他們照顧這家客棧,就好像一個慈祥的母親在照顧她的孩子,任勞任怨,盡心盡力,既不問付出了什麼代價,也不計較能得到什麼報酬。
他們看到那年輕的老闆娘時,眼睛裏立刻充滿了熱情。也許就是這種熱情,才使得他們留下來的。謝曉峯很快就證實了這一點。
他忽然發現她那雙大而迷茫的眼睛裏,還深深藏着種說不出的誘惑。
就在他進這家客棧的那天黃昏時,他就已發現了。
他當然還發現了一些別的事。
黃昏時,她捧着四樣小菜和一鍋熱粥,親自送到謝曉峯房裏去。平時她從來不做這種事,也不知爲了什麼,今天居然特別破例。
謝曉峯看着她將飯菜一樣樣放到桌子上。
謝曉峯好像背對着她的,他可以毫無顧忌的看到這一點。
她是有心這樣的還是無心不管怎麼樣,謝曉峯的心都已經開始跳了起來,跳得很快。
他實在已經太久沒有接近過女人,尤其是這樣的女人。
開始時他並沒有注意到,直到現在他還是不太能相信。
可是這個庸俗的、懶散的,看起來甚至還有點髒的女人,實在是個真正的女人,身上每一個部分都散發出一種原始的,足以誘人犯罪的熱力。他還記得她的丈夫曾經叫過她的名字。
他叫她:“青青。”
究竟是“青青”
還是“親親”
想到那遲鈍臃腫的老人,壓在她年輕的軀體上,不停的叫着她“親親”時的樣子,謝曉峯竟忽然覺得心裏有點難受。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回過頭,正在用那雙大而迷茫的眼睛看着他。
謝曉峯已不是個小孩子,並沒有逃避她的目光。一個像他這樣的男人,通常都不會掩飾自己對一個女人的慾望。
他只淡淡的笑了笑,道:“下次你到客人房裏去的時候,最好穿上件比較厚的衣裳。”
她沒有笑,也沒有臉紅。
她的目光往下移動,停留在他身上某一點已起了變化的地方,忽然道:“你不是個好人。”
謝曉峯只有苦笑:“我本來就不是。”
青青道:“你根本不想要我去換件比較厚的衣裳,你只想要我把這身衣裳也脫光。”
她實在是個很粗俗的女人,可是她說的話卻又偏偏令人不能否認。
青青道:“你心裏雖然這麼樣想,嘴裏卻不敢說出來,因爲我是別人的老婆。”
謝曉峯道:“難道你不是”
青青道:“我是不是別人的老婆都一樣。”
謝曉峯遭:“一樣”
青青道:“我本來就是爲了要勾引你來的。”
謝曉峯怔住。
青青道:“因爲你不是好人,長得卻不錯,因爲你看起來不像窮光蛋,我卻很需要賺點錢花,我只會用這種法子賺錢,我不勾引你勾引準”
謝曉峯想笑,卻笑不出。他以前也曾聽過女人說這種話,卻未想到一個女人會用這種態度說這種話。她的態度嚴肅而認真,就像是一個誠實的商人,正在做一樣誠實的生意。
青青道:“我的丈夫也知道這一點,這地方賺的錢,連他一個人都養不活,他只有讓我用這種法子來賺錢,甚至連那兩個小夥計的工錢,都是我用這種法子付給他們的。”
別的女人用這種態度說出這種話來.一定會讓人覺得很噁心。
可是這個女人不同。
因爲她天生就是這麼樣一個女人,好像天生就應該做這種事的。
這就好像豬肉,不管用什麼法子燉煮都是豬肉,都一樣可以讓肚子餓的人看了流口水。
謝曉峯終於笑了。在這種情況下,一個男人如果笑了,通常就表示這交易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