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時光會記得 >第18章 下弦月(2)
    說“沒有”的時候,顧辭遠並不敢直視林暮色的眼睛,是反感是無奈還是心虛,一時之間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而這種矛盾的心情,對遊刃有餘的林暮色來說,簡直就是孩童的把戲。

    她臉上浮起戲謔的笑意,到了這個時候,她反而是比較放鬆的那一個。

    在她劣跡斑斑的青春期不知道交過多少男朋友,發生過多少次一夜情,男女之間那點小破事對她來說都玩膩了,可是顧辭遠,他跟那些男生似乎又不太一樣。

    她記得她裝醉的那天晚上,宋初微那個笨蛋居然真的讓顧辭遠送自己回家,坐在的士上,窗外吹進來的風很涼,其實在她湊過去吻他的臉之前,內心也是做過一番心理鬥爭的。

    跟宋初微雖然算不上是兩肋插刀的生死之交,但好歹也算朋友一場雖然自己並不是什麼衛道士,但主動挖朋友牆腳的事情卻也是沒做過的。

    但是顧辭遠的側面真的很帥,他咬着下嘴脣的樣子看起來是有那麼一點呆,但又很可愛

    懶得想那麼多了,就當是酒精迷亂了心智吧,她微醺的臉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然後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之後顧辭遠那份手足無措的模樣,簡直叫她笑個半死。

    “顧辭遠,我就是看上你了,當着宋初微我也敢這麼說”

    這句話猶如平靜的湖面裏投入一枚重磅炸彈,辭遠什麼都顧不得了,氣急敗壞地對她吼道:“你是不是瘋子啊,那天送你回去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只喜歡宋初微,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

    他的話音未落,就被林暮色撲過來抱住,在他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她柔軟的嘴脣觸到了他的嘴

    罪惡感像褥瘡那樣爬滿了顧辭遠的背脊,他一動不動地站着,過了很久很久,林暮色放開他,眼睛裏波光瀲灩:“那我呢”

    “你怕宋初微被傷害,那我呢”

    “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尊心的,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她的眼淚像蜿蜒的小溪在光潔的皮膚上流淌,顧辭遠原本垂着的手,終於還是擡起來,伸向了她的臉。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驚訝地發現筠涼的牀上似乎一夜都沒有人睡過,我顧不得刷牙洗臉,抓着正在化妝的唐元元問:“你看到筠涼了嗎看到了嗎”

    她畫了一半眉毛的臉看上去非常滑稽,一臉不耐煩地甩開我:“沒有她一晚上都沒回來你的鼾聲吵得我一晚上都沒睡好,拜託你今天去買個口罩吧”

    我居然打鼾這實在太讓我難以置信了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筠涼她死到哪裏去了

    我的手機一直都是二十四小時開機,可是當我從枕頭底下翻出手機來的時候,它一切正常,一條信息、一個未接來電都沒有。

    沒有筠涼的,也沒有顧辭遠的。

    我得承認,我的心情從這一秒開始,變得很糟糕。

    中午下課,同學們一窩蜂地往食堂衝過去,那個場面真可以用氣壯山河來形容,我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整整一個上午,我的手機就跟死了一樣,連被我存爲“不要臉”的10086都沒來催我交話費,這種被全世界遺棄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我在回宿舍的路上,整個人失魂落魄,我真的很想打個電話過去把顧辭遠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一頓,可是前一晚那個“關機”的事實已經讓我喪失了勇氣。

    我安慰自己說,不會有什麼事的,肯定是太忙了,我現在要做個懂事的姑娘,將來才能做個賢惠的好太太嘛

    身後傳來梁錚的聲音,我茫然地回過頭去,他滿臉的欲言又止,認識他這麼久,我真還沒看過他這個鬼樣子。

    踟躕片刻,他終於問我:“你跟元元同一間宿舍,你有沒有察覺她最近有什麼異常啊”

    “啊”我更加茫然了,難道說我們那間宿舍的風水真的有問題我還以爲只有我和筠涼過得不太順心呢,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確實也無暇去顧及唐元元

    梁錚看我不說話也有點急了:“她好像想跟我分手。”

    “啊”雖然發出的感嘆是一樣的,但語氣跟之前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梁錚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又有些迷惘,停頓了一下,他求助似的對我說:“宋初微,如果你方便的話,幫我問問她吧,我不想去煩她,等她想清楚了再來找我吧。”

    坦白地說,我一直都不是很看好梁錚和唐元元這段感情,更加不太待見梁錚這個人。也許是第一印象就不太好,倒不是說他長得怎麼樣,而是他總給我一種婆婆媽媽、斤斤計較的感覺,可是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忽然覺得,其實唐元元被這樣的一個人愛着,未嘗不是一件挺幸福的事。

    愛一個人,纔會設身處地地替她着想,纔會不驚擾她,不逼迫她,也不傷害她。

    那一刻,我忽然很想問問顧辭遠,你是真的愛我嗎

    筠涼是下午回來的,她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正在做作業,一邊寫字一邊抱怨這個世界沒有天理,爲什麼大學生還要寫作業簡直讓人崩潰

    因爲是背對着她的,所以我也沒看到她的表情,只是隨口問了一句:“你昨晚去哪裏了啊電話也不打一個。”

    過了很久,她才輕聲說:“我昨晚去酒店了。”

    我頭也沒擡,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又補了一句:“和杜尋。”

    手裏的筆“啪”的一聲掉在乾淨的稿紙上,我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去看着她,她的表情像是一切都已經預料到了的樣子,鎮定、冷峻,面不改色。

    是我聽錯了吧還存着一絲僥倖,我笑着問她:“你說什麼呢怎麼可能”

    “是真的,初微,我沒有跟杜尋分手。”

    人的一生中總是充滿了斷絕。

    所謂斷絕,並非一定是關山路遠、道阻且長,而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愫,一種難以命名的、瞬間覺得疏離的感覺。

    就像我在撥打顧辭遠的電話時,聽到“關機”的語音提示。

    就像此時此刻我最好的朋友蘇筠涼站在我的面前,一副慷慨的模樣告訴我,她不僅沒有跟那個腳踏兩條船的人分手,反而在昨天晚上跟他去了酒店。

    這種感覺誰明白呢,就像眼睜睜地看着一塊無瑕白璧掉進了泥潭。

    筠涼的眼睛裏有一種熾烈的光芒,她看着我,卻又不像是僅僅在對我說:“愛,有時候,就意味着背叛。”

    我盯着她,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一刻,我覺得我們之間竟然是如此陌生。

    手機的鈴聲在凝重的氛圍裏突兀地響起,筠涼從包包裏翻出來摁下通話鍵,一句話都還沒說,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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