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時光會記得 >第23章 殘月(2)
    “也不算是吧”因爲做完手術的緣故,她的臉看起來有一點僵硬,“第一天蘇筠涼拿着寢室鑰匙在你眼前晃,說她憑關係換了宿舍,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討厭你們的,我覺得你們這樣的女孩子膚淺又無知,不過是運氣好了點,投對了胎,就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我們這種人要付出好幾倍努力才能夠獲得的東西”

    在她的敘述中,我想起大一開學的那天,筠涼趾高氣揚地對我說“我爸跟院長有交情”那副炫耀的模樣,在旁人眼裏看起來,或許確實很欠抽。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呢,我忽然想,既然我這輩子做不了富二代,那我就努力讓我的孩子成爲富二代,讓我的孩子將來不會像我一樣在同齡人面前自卑”

    她用到了“自卑”這個詞語,那麼一瞬間,我心裏忽然覺得很難受,可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她忽然笑了:“跟你說個事吧,你肯定覺得我幼稚,你還記得大一的時候,筠涼丟了一條淑女屋的裙子嗎其實是被我扔進了垃圾桶。”

    這件事我依稀還記得,筠涼一直不喜歡淑女屋那個牌子的東西,每次逛商場的時候路過這個櫃都要嗤之以鼻,狠狠地嘲笑那些看上去只有村姑纔會喜歡的豔麗的繡花和蕾絲。

    可是有天她竟然破天荒地買了一條這個牌子的裙子回來,我們都承認,真的很漂亮。她只穿了一次,因爲喫飯的時候不小心弄了油漬上去,所以馬上脫下來洗掉了。

    第二天她去收的時候,陽臺上密密麻麻掛着很多衣服,可就是沒有那條裙子。

    爲了這件事筠涼還發了很大一頓脾氣,站在陽臺上罵了很多難聽的話,可是她又不知道到底是誰偷了,我安慰她說,偷了的那個人一定會穿出來的,我們一定會抓到那個賤人的

    但是從夏天等到了冬天,都沒見誰穿過那條裙子。而擁有很多漂亮裙子的蘇筠涼同學也很快就將這件事拋諸腦後,完全不記得了。

    沒想到過了這麼久,我竟然會從唐元元這裏得知那條裙子的下落。

    她看起來很不好意思,但又好像鬆了一口氣。想來也是,憋了這麼久,她自己肯定也難受。

    “我當時的想法現在想起來好幼稚啊。我知道蘇筠涼家裏有錢,不在乎一條裙子,但我能扔一條,她就少一條。”

    唐元元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小,好像透着心虛和慚愧,又好像是怕我會突然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可是我拿着湯勺怔了半天,最終卻只是對她笑笑:“我明白。”

    我真的明白。

    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自己的作業沒寫完,害怕老師批評,就偷偷跑去把別人的作業撕掉來換取心理的平衡。

    我咧開嘴對唐元元笑:“你放心吧,我不會告訴筠涼的,反正都過去了。”

    唐元元凝視了我很久,然後她說:“宋初微,以前我沒發現,其實你有一雙很善良的眼睛。”

    頃刻之間,我愣住了,這話怎麼這麼耳熟呢,是在哪裏聽到過呢

    在女生公寓門口看到袁祖域的時候,我的疑惑完全解開了,是的,就是他說過,宋初微,你有一雙善於傾聽的眼睛。

    算起來也有一段日子沒見面了,我們沿着學校的人工湖慢慢地走着,他的雙手插在口袋裏,側面看起來,真的有幾分落寞的感覺

    風吹皺一池漣漪,一直沉默的袁祖域忽然說了句題外話:“你們學校,挺漂亮的。”

    我埋着頭,不曉得要怎麼接話。他倒也不在意我的反應,一個人接着說:“我剛退學的時候,每天早上都會醒來,有時甚至會像往常一樣穿好衣服背起書包往外衝但是,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我會清醒過來,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我停下腳步,靜靜地看着他。

    他的頭髮總是剪得很短,根根分明,他曾經說真正的帥哥是不需要厚劉海來遮蓋的他平時總是嘻嘻哈哈,沒個正經樣子,也從來沒像某個賤人那樣說過一兩句讓我很感動的話,但是我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對我的信任。

    信任這件事,很難建立,卻很容易就會被摧毀。

    他忽然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哎,我怎麼又提起這些狗屁事情了可能是你們學校風景不錯,一時腦子發昏了。”

    我微笑起來,剛想說:“其實以後有機會,你還是可以進修啊。”可是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忽然話鋒一轉:“那件事你想得怎麼樣了”

    “啊”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氣結:“靠,你裝什麼失憶啊,我那天跟你說的那個事啊,考慮得怎麼樣了”

    電光火石之間,我反應過來了,他說的是要我做他女朋友這件事

    陳芷晴在週末的這天出院,天氣很好,陽光明媚,醫院道路兩旁的香樟樹散發着清香,她坐在輪椅上任由她父母推着,到了醫院門口,她看見了杜尋。

    沒想到還會再見到這個人。

    在醫院靜養的這一段時間,陳芷晴每天盯着吊瓶裏的液體,它們一滴一滴順着注射管一點一點進入自己的身體跟血液結合在一起,那麼緩慢,好像一生的時光就這樣慢慢地流淌乾淨了。

    這一段時間裏,她逼迫自己不要去想起杜尋,不要去想起那個搶走杜尋的人,更加不要去想起自己那英勇而決絕的一躍。

    但越是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畫面就越是根深蒂固地印在腦袋裏,似乎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它們張牙舞爪地朝自己撲過來。

    一開始的時候,她還會哭,歇斯底里地哭,枕頭都被哭溼了還不罷休漸漸地,哭也哭不出來了,也發覺其實沒有人會同情她,其實沒有人會站在她的角度去譴責那對狗男女。

    隔壁牀的一個病友原本是想勸勸她,可是說着說着就令陳芷晴發狂了,她說:“姑娘啊,與其說是別人害了你,不如說是你自己害了自己啊”

    在陳芷晴陰冷的眼神中,那位病友再也沒有主動跟她說過一句話。

    “你們這些賤人,都會遭報應的”躺在病牀上,陳芷晴恨恨地想。

    沒有想到會見到杜尋,陳芷晴和她的父母都感到非常意外。

    自從那天被趕出醫院之後,杜尋再沒有機會見到陳芷晴,任何時候他來探訪都會被陳媽媽痛罵着逼走。

    陳教授曾經在醫院門口看到徘徊的杜尋,他曾經非常欣賞這個年輕人,關於自己女兒與杜尋的戀愛,他也一直保持一個樂見其成的心態,如果不發生這件事,杜尋應該是他心目中很理想的乘龍快婿。

    杜尋在看到他的時候,遠遠地鞠了個躬,準備走,卻被陳教授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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