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只記得牢門又打開過五次,每次都是扔完饅頭就關上。
開始幾次,我還是下不了口
可到第三次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了,和中年人搶起了饅頭,蘸着地上的水喫。
期間我和中年人沒有過任何交流,只是在搶饅頭的時候,會心照不宣地給彼此一個兇惡的眼神,那感覺,就像惡狗護食。
等到第六次牢門打開,我和中年人都做好了搶饅頭的準備,可等了半天,也沒有饅頭扔進來。
我隱隱覺得,或許事情開始有了轉機
果然,這次從外面進來了一個手拿皮鞭的大漢,踢了我和中年人一腳,罵道:“都他媽起來,開工了”
開工
記得黑袍也提過“開工”,難道他們抓我,就是爲了幹體力活
據說西部很多煤老闆都是這麼起家的,而那些可憐的工人,最後要麼被累死,要麼被活埋
出去的時候,我才發現對面原來還有一間牢房。
那裏關着兩個奇形怪狀的人,一個長着牛頭,一個生得馬面。
這兩人我之前見過,就在第一次去陰間酒吧的時候,當時要不是他倆,可能那晚我就走不掉了
只可惜,現在連他們也被黑袍給關了起來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一聲嘆息,有些同情地看了他們一眼。
牛頭馬面也注意到我了,張大嘴巴想跟我說些什麼,卻發不出絲毫聲音。
我這才發現,他們不僅手上、腳上都鎖了鏈子,就連喉嚨都被鏈條洞穿了,能發出聲音纔怪
頓時我渾身一個寒顫,轉過頭時,卻發現中年人依舊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心裏不由對他也有些佩服。
百轉千折之後,終於出了地牢,不過外面也好不到哪裏去
這是一處山谷,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青山,遮天蔽日,氤氤氳氳。
天陰沉沉的,風溼漉漉的,但奇怪的是,這樣的山谷卻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莫說走獸,就連飛鳥也不見一隻
我和中年人背對着背,手裏拿着鐵鍬,一臉戒備地看着四周。
因爲,周圍黑壓壓一片,全是和我們一樣戴着鐐銬、拿着鐵鍬的囚徒
如果站在山頂看,整座山谷就像一個屠宰場,而我們都是待宰的羔羊。
正如我之前猜測,我們的確是來挖東西的,至於要挖什麼,卻沒有人告訴我們
但若有誰動作慢了點,蘸了鹽水的皮鞭就會劈頭蓋臉地朝我們身上抽過來
五百個人,或三五成羣,或兩兩一團,不一會兒就把整片山谷挖得滿目瘡痍。
自打喫過一次皮鞭的苦,我就不敢偷懶了,尋思如果表現好些,說不定能有什麼獎勵。
中年人似乎早已看穿我的想法,冷笑着不說話,動作依舊不徐不疾。
見監工走遠,我忍不住催促道:“大叔,你動作能不能快點,別拖我後退行不”
中年人冷笑道:“挖得快早死,挖得慢晚死,你說我是挖快好還是挖慢好”
我見他說得一本正經,奇道:“你知道我們在挖什麼”
中年人慾言又止,似乎在擔心什麼。
我說:“
中年人左右看了一眼,這才低聲道:“我們是在挖墓”
“盜墓”
小說看得太多,我順口就說了出來,惹得周圍人側目而視。
“你他媽小點聲”
中年人第一次生氣了,急得破口大罵。
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解道:“他們辛辛苦苦抓了五百個人,就是爲了幫他們挖金銀財寶”
中年人搖頭道:“是挖墓,卻不是盜墓,因爲他們要找的是一個石狗”
“你咋知道得這麼清楚”我開始有點懷疑了。
“愛信不信,不信拉倒”中年人不再說話。
相處這麼多天,這時我才覺得中年大叔有些不簡單,手頭動作不由也跟着他一起慢了下來
自打上中學起,我就再沒摸過農具,半天挖下來,手上全是血泡。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裏去,這些人,大都是被酒吧的陪酒女抓來的,每日沉迷於酒色,哪幹過什麼體力活
終於熬到天黑,監工們在一旁煮起了大鍋飯,對我們的監管也沒有那麼嚴格了。
看着四周的青山,我心裏躍躍欲試,只可惜腳上鎖鏈太沉重了
中年人瞥了我一眼,忽然問道:“你是不是想逃走”
我點了點頭,畢竟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中年人壓低了聲音,又說:“其實要離開這裏,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心中一動,訝異道:“你有辦法”
中年人說:“辦法倒是有,不過你要幫我救一個人”
“救誰”聽說能逃出去,我激動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看到那個紋身男沒”中年人指着人羣中一個模樣清秀的小青年說,“那是我兒子,你走的時候把他帶上”
我奇道:“你自己咋不帶”
中年人一鐵鍬狠狠鏟在地上,咬着牙說:“我不走”
我還沒來及問呢,中年人自顧說了起來:“這小子打小就淘氣,沒少給我惹事,有一次我正在氣頭上,下手重了些,沒想到把他腿給打殘了。又過兩年,我和他媽鬧離婚,這小子就再沒和我說過一句話”
我偷偷打量過去,果然發現小青年的左腿微微有些殘疾。
“別往那看”中年人隨手抹了些泥巴在臉上,說,“他還不知道我在這裏,如果讓他知道是我救他,他寧可死在這裏”
我趕緊轉過頭來,卻見中年人苦笑一聲,摸索着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說:“你看看,就這種工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騙子,他還以爲自己撞了大運”
我接過一看,只見上面是一則小廣告。
招男公關,年齡1828週歲,身高178公分以上,要求:年富力強,百步穿楊,日薪千元
最下面是陰間酒吧的聯繫電話。
我這才知道,原來還有很多人是被這種小廣告騙來的。
趁着監工開飯的時候,中年人在山谷裏轉悠起來,每到一個地點,他都會蹲下來,搓一撮泥土放在鼻尖聞聞,然後換個地方繼續。
我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轉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了,問道:“你到底在聞什麼”
中年人再次搓起一撮泥土,嗅了兩下,露出了笑容,說:“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