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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新朋

    如意畫舫上,落水插曲落幕,永慶道謝,馬俊謙讓着,曹顒在旁邊卻是非常不自在,牡丹離他太近了,近得幾乎沒有距離,因爲他被牡丹抱在懷裏。

    牡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着曹顒,生怕他掉了半根頭髮,見他確實毫髮無傷才放下心來。

    先前跑到畫舫中的寧春走了出來,腰間圍着不知從哪面窗口拽下的紗幔,一邊吩咐船婦靠岸,一邊對牡丹說:“哎呦,我的好姐姐,曹兄弟還能化了不成。還不快叫人熬鍋魚湯,熱點好酒,給哥兒幾個去去寒,身子都金貴着呢”

    “是,是,奴家聽寧爺的”牡丹低頭擦拭去眼角的淚花,一邊叫人熬湯燙酒,一邊叫人扶着幾人進畫舫,自己仍是親自扶着曹顒。

    曹顒聞着牡丹身上圍繞的脂粉香,心裏開始yy起來,這牡丹不會是自家老爺子相好的吧,否則爲何對自己另眼相看。若說是擔心幾位貴公子出事她擔待不起,也應該更緊張永慶纔對。永慶他老爹可是二品總兵,比他老爹這個江寧織造高了好幾級。

    四人回到座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狼狽不堪,就連沒下水的馬俊因忙着救人,也弄了一身水漬。大家一時無語,不知說什麼好。曹顒看到永慶面前的桌子上是方纔掉的金絲饅頭,對牡丹道:“除了魚湯,再熬一鍋蛋花湯。”

    過了片刻,畫舫靠向岸邊,牡丹打發幾個婆子給曹顒等人去買衣服。

    魚湯、蛋花湯都好了,連帶着兩壺熱酒一起送上來,牡丹帶着兩個小丫鬟,給大家盛湯倒酒。

    寧春的衣服只是散落在船頭,沒有溼,由小丫鬟拾起送進來穿戴完畢。他在水裏救人,又光着身子吹了風,正覺得身子冷,見魚湯鮮美熱乎,就三口兩口地喝下一碗。

    永慶要了一碗蛋花湯,喝了兩口,端起酒壺,親自給寧春斟滿,而後自己斟了一杯,雙手舉起,對寧春道:“救命之恩,日後定當圖報,這裏先敬寧兄一杯,我先乾爲敬”說完,幹了手中的酒,酒杯向下,一滴酒皆無。

    寧春見永慶鄭重,忙起身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永慶兄太客氣了,舉手之勞罷了”說話間,喝了自己的酒。

    永慶又端起酒壺,給馬俊滿上,仍是謝過大恩,然後敬酒。馬俊紅着臉,舉起酒杯喝了。

    敬完寧春、馬俊兩個,永慶給曹顒斟了一杯酒,板着臉道:“我失手推你落水,若是你有個好歹,我這條命陪你就是,喝了這杯酒,我不再虧欠你”

    雖然害自己落水的是永慶,但見永慶不識水性還下水救人,曹顒心中惱怒早已散盡。接觸這小半日,永慶性子傲慢,但面硬心軟,爲人不壞,曹顒對他的印象也好起來。是個有擔當的漢子,雖然道歉的形式有點生硬,但是咱不和他計較。

    曹顒喝了永慶的酒,就去看寧春,想着是否敬寧春。想想方纔落水的情形,真是驚險,四周沒有其他遊船在。寧春拉住曹顒辮子時,他已經嗆了水,迷迷糊糊。若是寧春沒有下水,或寧春下水慢上半刻,他與永慶的性命能否保全還真是兩說。

    沒等曹顒決定是否敬酒,永慶又開口道:“喝了酒,就要答應跟我比箭,我就不信我比不過你”

    聽了永慶舊話重提,不僅曹顒覺得奇怪,連寧春與馬俊兩個都覺得意外。

    “爲何定要同我比試”曹顒面色平靜地問道。

    永慶眼裏露出一絲痛苦,右手緊緊握住酒杯,“吧嗒”一聲酒杯粉碎,鮮血順着手掌流到桌子上。

    曹顒幾個都站了起來,馬俊皺着眉,拉過永慶的手,見其上血肉模糊,還有酒杯碎片深陷肉中,不禁惱怒:“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怎能如此妄爲”

    牡丹叫丫鬟找來乾淨的白布,馬俊挑出永慶掌心傷口裏的碎片,然後用白布給他包紮好。

    寧春坐在永慶身側,還以爲他是生曹顒的氣,怕他對曹顒出手,勸道:“永慶兄何必執着比試,輸了如何,贏了又如何曹世兄不過十一,身量未足,力氣也小。即便贏了,又有何光彩,倒叫人笑話”

    永慶臉色灰敗,紅着眼睛,喃喃道:“是啊,他不過是小孩子,我和他較什麼勁兒,真真是糊塗了”

    曹顒見永慶神情不對,似有隱情,就命牡丹帶着如意畫舫的丫鬟們迴避,那本來在簾子後操琴的幾個也都退了出去。

    “莫非,與我比試,是爲了萬歲的青睞”曹顒問出心中猜測。

    永慶點了點頭:“若是能被萬歲爺點爲侍衛,我就能回京,回伯爵府去,否則就要等阿瑪三年任滿,倒時還不知有沒有資格回去”見衆人不解,又道:“伯爵府,是京中老宅,我祖父是勇武伯穆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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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永慶兄父母家人盡在江寧,爲何還念念不忘回京”馬俊一本正經問道。

    不知是壓抑太久,還是喝了幾杯酒有點醉意,永慶紅着眼圈,憤然道:“父母是父母,卻不知是親人,還是仇人額娘生我難產,我自幼由祖母教養,十歲纔回到父母身邊。年幼時還好,額娘阿瑪雖偏疼弟弟妹妹,卻也能容我;如今大了,卻是再不能容。在京城有祖父祖母庇護,他們不敢妄爲;來到江寧後,就開始找由子要定我忤逆大罪”說到這裏,眼裏落下一行清淚。

    馬俊心腸最軟,忙安慰道:“永慶兄說不定是誤會了尊親,天下哪有算計自己子女的父母”

    “誤會”永慶冷笑道:“我親耳所聞,還是誤會攆走礙眼的大兒子,好讓寶貝老二有資格繼承爵位與家業,算計得何其清楚”

    衆人一時無語,永慶給自己倒了杯酒,自斟自飲起來。寧春拿起另外一隻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苦笑道:“永慶兄不必懊惱,天下被父母厭棄的孩兒並不是只有你一個,還有兄弟我給你做伴有後娘就又後爹,這話是沒錯的。我額娘死得早,老爹又續娶了高門大戶的小姐,自然就看我這個拖油瓶礙眼。他也不想想,當然若不是靠着我額孃的嫁妝,又怎麼買的監生,跑的官繼母生的兩個兒子也漸大了,我這個嫡子只是名不副實罷了。若不是見我庸才,怕也是早就容不下我。你還好,有祖父母庇護,有個投奔的地方。我祖父母外祖父母早已和額娘做伴,天下這麼大,只剩下我一個孤鬼罷了”他邊說邊喝,說到這裏,已經喝了好幾杯,盡是感傷,舉着杯子向天,擡頭道:“額娘,你的弄潮兒想你了這個乳名還是額娘所起,額娘西去十三載,再也無人喚兒乳名”說到這裏,已經是言語哽咽。

    曹顒聽得眼睛發酸,沒想到各家光鮮的背後,還有這麼多鮮爲人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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