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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八章 莽少年

    直到次日寅初凌晨三點,曹顒起牀,外邊的雪還沒有停。

    紫晶見曹顒洗漱完畢,捧了件藏青緙絲灰鼠氅衣幫他換上。曹顒見着這個眼生,開口問道:“這是上個月中定製的怎麼之前未見”

    紫晶應道:“這是平王府那邊送來的,王府早先制冬衣時,福晉派人過來要了大爺的尺碼,這樣的小毛、大毛褂子各十二件。”

    “姐姐真當我是孩子了”曹顒笑着搖搖頭,心裏卻是感動的。不管東西如何,難得的是這份貼心。

    “萍兒與二弟那邊,可也得了”曹顒對着鏡子,理了理衣服領子。

    “嗯,不過因王府那邊九月末制的冬衣,三姑娘與二爺還沒來,不比大爺的做了這些多。三姑娘那邊是四件小毛的、兩件大毛的;二爺這邊兩件小毛的、兩件大毛的,其他的是送來的料子。

    曹顒點了點頭,對紫晶道:“萍兒還好,很少出門;二弟那邊,每日上學,挑幾套給他那邊,京城這麼冷,可不比南邊。”

    紫晶見曹顒一副父兄的模樣,忍不住笑道:“大爺,操心得過了,哪裏就凍到二爺了十月間,請人過來制冬衣,二爺與三小姐每人都是十二套呢,大爺忘了”

    曹顒拍了拍腦門:“是了,有這麼一回事這日子過的,還當他們兩個初來呢”

    釵兒與環兒擡了小桌來,將早飯擺在東屋炕上,省得廳堂裏飯菜涼得快。

    見曹顒喫上了,紫晶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曹頌與芳茶的事回了。

    聽說曹頌在學堂裏打架,曹顒並沒放在心上,見紫晶面帶憂色,還勸慰她:“你別擔心這個,二弟那性子,絕不肯喫半點虧的。若是外邊的人,咱們還要掂量掂量,不過是那些親戚家的權貴子弟,三五個都不是二弟對手的當年在江寧學堂,二弟也沒少與同窗打架。都是男孩子,正是爭強好勝的年紀,不必拘了他”

    紫晶沒有展顏,看了曹顒一眼:“除了二爺的事,還有芳茶,昨日捱了三十板子,眼下情形不太好”

    “芳茶”曹顒有些意外:“三十板子,怎麼回事”

    紫晶將芳茶失手打碎了手爐,與香草在大門口口角,指責魏黑,被曹頌懲罰等事,不偏不倚地簡明講述了一遍。

    曹顒微微皺眉,雖然並不心疼東西,但是知道芳茶頂撞魏黑還是有些不快。不過,就是犯下過失,打成這樣也過了。因此,特意囑咐了紫晶兩句,請個好大夫云云。

    紫晶見曹顒沒提要去探望的話,猶豫再三,開口問道:“大爺,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

    “小時候的事”曹顒想了想:“原本好像是記得的,可不知爲何影影綽綽的都模糊了”心裏也奇怪,剛從這個身子上甦醒時,是有曹顒幼時記憶的,但是沒幾日就都模糊了。所以被綁架時,他寫求救信纔會那樣困難,不記得之前學過的一些字。

    雖然當年曹顒被綁架的事,曹寅爲了瞞住老太君,嚴禁府裏的人嚼舌頭,但紫晶也隱隱地知道些。想着大爺自打經歷那次事變後,爲人行事與以往大不相同,懂事得令人心疼,她心裏嘆息一聲,沒有再多說。

    出得府去,就是白茫茫地一片。曹顒想到芳茶捱打之事,怕魏白心裏不痛快,特意多望了他幾眼,想着要不要替曹頌向他陪個不是。

    魏白只是踩着地上沒過靴面的雪,覺得稀罕。他們雖祖籍是河北,但是在南邊出生、在南邊長大,還是第一次見這樣大的雪,不由添了幾分童心。

    小滿穿着厚厚的棉衣,更是要撒歡,捧起一把雪向吳茂、吳盛兄弟揚去。吳茂年長些,不與他計較,笑着退避開;吳盛跟小滿差不多大,也帶着孩子氣,見大爺不開口怪罪,就也捧着雪,跟小滿打起了雪杖。

    最後,還是魏黑看了看天色,對他們幾個笑罵道:“別鬧了,送完大爺回來,任你們鬧幾個時辰,眼下再不走,可就耽擱大爺上學了”

    衆人笑着,抖落衣服上的雪,各自翻身上馬,往紫禁城方向行去。

    到了上書房,或者是因雪的緣故,大家都穿着厚厚的冬衣。饒是如此,也凍得幾個小阿哥哆哆嗦嗦的。紫禁城裏的採暖是用的地熱,在房子下邊有一通透的隔層,每年立冬後往裏面塞滿壓得半實的木屑,點燃後就緩慢燃燒,能夠用幾個月。因此,屋子裏雖不冷,但是溫度卻也不高。馬上就要進臘月,又趕上場大雪,屋子裏的熱乎氣就更少了。

    十六阿哥裹着醬色寧細面青狐肷皮袍進來後,就開始跟曹顒掰手指算年假的日子。進了臘月,就是臘八;過了臘八,轉眼就二十三小年;熬到二十六,皇帝封筆,就是年假。

    曹顒聽着,開始羨慕後世的孩子們,起碼寒假也有四十多天啊,比這幾百年前的皇子幸福得太多。

    算來算去,十六阿哥想起一件事來,笑着對曹顒道:“過幾日,四哥府上要納個側福晉呢,到時咱倆一起喫酒去,正好可以出了宮,到時候去逛隆福寺去”

    曹顒也聽過這事,四阿哥這次要納的側福晉,是十月選秀時宮裏指的,年羹堯的妹子年氏。由年氏想到與她同期選秀的陳表姐,不知那株菊花在宮裏如何了。

    半日匆匆過去,曹顒回府的時候,雪已經止了。

    曹顒進了院子就先往曹頌這邊來,看了他掛彩的小臉,忍不住笑道:“喫虧沒”

    曹頌洋洋得意道:“哪能丟哥哥的臉,自然沒喫虧別看我臉上掛了彩,他們七八個人都叫我打趴下了還想欺負我,哼,找死”

    曹顒素來知道他不出去欺負別人就不錯了,基本上沒什麼人欺負得了他:“還有人敢欺負你講講,怎麼事兒”

    曹頌就眉飛色舞的講了起來。

    原來是學堂裏有幾個子弟素來橫行,頗有點說一不二的架勢,平素和曹頌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相安無事。誰知道昨兒是怎麼了,幾個人說要看曹頌的寶刀。曹頌卸了給他們瞧,他們卻大有要扣下不還的架勢。曹頌多咱受過氣過當下翻了臉,兩廂說僵,就約了下課後到學堂後巷較量。曹頌那是身經百戰,那幾個人哪裏是對手,自然被打得落花流水。

    兄弟兩人正說着話,門外來報兆佳府遣人來請曹頌過去。

    曹頌不曉得怎麼回事,只覺得奇怪,忙叫傳話的人進來細問。

    那人卻只說是老太爺有請,其餘一概不知。

    伺立一旁的小滿深知其意,摸了塊兒碎銀子出來悄悄塞到那人手裏。

    那人接過,用手指按了按,才陪笑說:“回表少爺的話,奴才實不知道到底什麼回事,只恍惚聽着也叫德五爺、徹六爺並北院廉大爺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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