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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章 僞君子

    自三月初十進京伊始,曹顒連陛見帶應酬着忙了好幾日。三月十四這日,曹寅夫婦被馬連道請去喫席。

    雖說對馬連道的爲人行事,曹寅看不過眼,但是畢竟兩家是父祖輩就有的交情,若是不應酬也不好。倒顯得曹家勢利,因如今擡旗了,瞧不起老友故交一般。

    曹顒則是去了新街口內的勇武伯爵府,探望永慶之父萬吉哈。萬吉哈自從去年開始生病,時壞時好,一直在府裏休養。

    對於曹顒的造訪,萬吉哈態度很客氣,看不出是親近,還是疏離。這半年來,門庭冷落,也使得他想明白許多,倒不像先前那般熱衷功名。

    對於將永慶家譜除名之事,曹顒心下雖然曉得,但是面上只作不知,除了問候萬吉哈身子康健外,言談之間,也只是說着京城與官場的一些軼聞。

    自始至終,萬吉哈都沒有提及流放盛京的長子永慶。曹顒原想問一句,是否安排人往盛京接永慶;若是沒安排的話,曹府那邊去人了,可要捎信否。不過,他終是沒有開口。

    有些事,是完顏府家事,他也不好插手。

    他想要利用在京的這些日子,爲永慶尋個安置的地方,但又怕永慶的性子執拗,難以應對京城的官場傾軋。

    思量了再三,曹顒還是決定等問詢永慶的意見後再做安排,省得幫了倒忙。因有叩閽流放的這些在前頭,其實就算是不尋差事,沉寂幾年,等事情淡淡再出仕也是好的。

    待說了兩刻鐘話,見萬吉哈端茶送客,曹顒便知趣地起身告辭。萬吉哈沉吟了一會兒,看了曹顒一眼,神色有些猶豫,終是什麼也沒說。

    雖然曹顒是晚輩,但是從品級上來說,兩人都是和碩額駙,萬吉哈不好託大,起身要親送曹顒出府。

    因他看着精神不大好,喘得還厲害,曹顒便請他止步,不必相送。

    待曹顒跟着管家從客廳出來,福惠郡主已經使人在外頭等着了,請他偏廳相見。

    同萬吉哈不同,福惠郡主待曹顒倒是比前幾年熱絡,反而沒有再端長輩或者郡主的架子。她請曹顒相見,除了道謝外,就是請曹顒看在自小交好的情分上,往後能拉就拉扯永慶一把。

    即將大赦天下之事,完顏府這邊已得了信。

    永慶流放這一年多來,福惠已經央求了萬吉哈數次,說得也無非是兒子回京後如何安置。雖然去年有除家譜這段,但是永慶妻兒並未別府而居,還在伯爵府住着。若是不認回兒子,那就要將媳婦、小孫女移出府去。家裏人口本不多,也沒有兩處生活的必要。

    萬吉哈能說什麼除了祖宗傳下的爵位,他還是完顏家族長,若是包庇長子,將有可能危及家族的永慶重新當成繼承人,族裏那些長輩們是那麼好相與的

    不管妻子如何嘮叨,萬吉哈始終沒有鬆口,平日裏將次子永勝叫到身邊,言傳身授些官場經驗,仔細地教導。

    有官場與親戚之間的人情往來,萬吉哈也都叫永勝出面應酬。任是誰都看出了,完顏家的繼承人是哪個。

    沒有爵位,沒有家族庇佑,福惠如何能不爲長子憂心先前,她已聽永勝提過,永慶能夠避免流放寧古塔,多是曹顒派回京打點的緣故。

    不管福惠過去的態度如何傲慢,但是此刻她不過是個不放心兒子的母親罷了。況且,就算她不說這些,曹顒能幫的,還是會幫的。

    見曹顒答應得爽利,福惠道:“我這當額孃的,往後也不圖他飛黃騰達,只要他能平安,我便安心了說起來,能有你這樣的知交,是我們永慶的福氣”說到這裏,看了曹顒一眼,心裏嘆了口氣,想起自己的女兒永佳來。

    簡親王府那些七七八八的事,她也聽到過一些,怎能不替女兒委屈只是說起來,女兒與曹顒也是有緣無分。誰會想到淳郡王府那邊會橫生枝節,自己這邊晚了一步,終是沒有結成這門親事。

    雖然曹顒看出福惠瞧着自己的眼神像是略有深意,卻想不到其他上去,只當她是惦念永慶,不免又寬慰了幾句。

    打完顏府回來,曹顒又去了寧春家,見到了寧春的繼母與旁支過繼來的小兄弟。那孩子不過七、八歲,有些怕生,躲在養母身後,半天不肯見人。

    寧春的繼母卻極似寵溺這個嗣子,眼睛圍着孩子轉,片刻也不離身邊。

    因現下府里人口少,還有寧家留下的一些產業,這邊的生計不成問題,沒什麼可惦記的。

    曹顒亦沒有久坐,陪着說了幾句話便告辭。

    騎馬行在路上,曹顒緘默了許久。自己到底是怯懦之人,這般糊弄自己,對自己說因沒有線索,所以沒法子爲寧春報仇,說到底不過是惜命。

    雖說疑團重重,看似毫無頭緒,但左右不過那幾個阿哥。或許是太子當初要滅口,或者是八阿哥黨人的嫁禍,或許是第三方勢力對兩人的雙重嫁禍。

    如同當年在草原上見過的黑影般,回到京城他雖是查,雖是防範,卻始終不願主動出擊,生怕一不小心攪和進奪嫡的漩渦中。

    在他心裏,還是想要獨善其身的。但是身爲寧春的至交好友,又無法坦然地面對這些,他便不痛不癢地查一番,說是沒線索,報不了仇。然後,便心安理得地過自己的小日子。

    這般的虛僞,實是讓他都要鄙視自己了。

    不遠處,停着一輛馬車,裏面坐的正是李煦。聽到長隨報,說曹家表少爺在前面,李煦挑開車簾子看了,卻沒有叫人上前招呼,而是避到一邊。

    看着曹顒滿臉陰沉地騎在馬

    上,帶着幾個侍衛、長隨過去,李煦迷迷糊糊的,覺得甚是奇怪。

    難道曹顒遇到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每次見他都是雲淡風輕的模樣,甚少有這麼神色濃重的時候。

    李鼎昨日向曹顒賠不是,化解兩家誤會,雖然合李煦之意,但是多少還是讓他有些不舒坦。

    曹顒是老實忠厚,還是機敏手辣,沒有誰比李家父子曉得得更清楚。偏生心裏曉得,他們也只能裝糊塗,對人說幾句實話,也有嫉妒陷害之嫌疑。說起來,實是令人抑鬱。因此,李煦雖然惱兒子的不知深淺,對曹顒亦是腹誹不已。

    小小年紀,如此心機手段,怎能不讓人生出防範之心所謂的親戚之情,或許在他眼中,不過是狗屁罷了。

    這樣想着,李煦對曹顒的行跡有些好奇,伸手叫來個心腹,指了指曹顒方纔過來的方向,帶着幾分醉意吩咐道:“仔細打聽打聽,這附近住的都是什麼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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