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生於康熙末年 >第五百六十章 馳驛
    第五百六十章 馳驛

    逝者已矣,生者情何以堪

    看到曹碩屍首的那刻,別說李氏與初瑜婆媳轉頭垂淚,不忍相看,就是曹寅也是身子一顫,眼圈發紅。

    兆佳氏坐在地上,拉着兒子的胳膊,模樣如同瘋癲。

    曹寅對曹項與曹頫兩個擺擺手,道:“還杵着做什麼還不快將你們母親扶起來”

    曹項忍淚上前,曹頫卻是邁出一步,就躊躇不前,看着曹碩臉上的血漬,臉上駭意越來越明顯。

    “太太”曹項俯下身子,要攙兆佳氏起來。

    兆佳氏直直地挺着身子,哪裏肯動

    靜惠在旁見了,也是上前攙扶兆佳氏的另一側。

    兆佳氏從兩人的手中掙開,撲倒曹碩身上,用手擦了擦他額上的血漬,喃喃道:“三兒啊,磕疼了吧娘給你吹吹。”

    她就像哄嬰孩一般,吹了吹曹碩的額頭,嘴裏自言自語道:“我兒子真俊啊”

    隨着說話聲,她的肩膀顫抖不已,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開始抽搐起來。

    李氏見她這樣子不好,忍下傷心,上前勸道:“弟妹,你先起來,孩子別讓孩子走得不踏實”

    兆佳氏聞言,終是嚎啕大哭:“這個不孝的混賬行子,往哪裏走啊這混賬的東西,這個不孝的東西”

    她一邊嚎哭着,一邊伸手想要捶打曹碩,到底是不忍心,巴掌都落到曹碩身邊的地磚上。

    又是一番斯巴與規勸,鬧了足有小半拉時辰,已經脫力的兆佳氏才被初瑜、靜惠扶到外屋裏。

    曹項打小受曹碩看顧最多,兄弟間感情最深,此刻俯下身子,將其被兆佳氏揉皺的衣服袖子往下拉了拉,臉上淚流不止。

    自古以來,白髮人送黑髮人,都是人倫慘劇。

    曹寅微微地擡起頭,沒有讓在眼眶裏打轉轉的眼淚流出來。

    他“咳”了一聲,對曹項吩咐道:“四下裏找找,看這混賬東西留下什麼片言隻語沒有”

    “是”曹項哽咽着應了,到曹碩牀邊查看。

    牀上的被子都沒有拉開,只有半拉有褶皺,是人坐過的痕跡。

    曹項伸手摸了摸枕頭下,並沒有發現只紙片語。牀前的小几,地上的桌子上,都看了一圈,還是沒有。

    “大伯”曹項垂手而立。

    曹寅皺眉,問道:“這到底是因何緣故,使得他想不開了你們兄弟平素多在一塊兒,你來說說看是因你三嫂不肯回來”

    曹項咬了咬嘴脣,正不只該從何處開口,就聽“噗通”一聲,曹頫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

    曹項上前,想要扶着弟弟,但是止了腳步,臉上卻難掩憤憤之色。

    侄兒已是沒了一個,要是小的這個再有什麼閃失,那曹寅就是死,也沒臉見黃泉下的弟弟了。曹寅心痛如絞,將小侄子扶起來。

    不過,瞧着曹項的神色,像是有什麼隱情。

    曹寅落座,拉下了臉,沉聲道:“嗯,老四,你說說看”

    曹項遲疑了一下,低頭將昨晚賭場來催債之事說了。

    曹寅聽的滿臉鐵青,使勁地扥扥腳,想要罵這個不爭氣的侄子兩句,卻是胸口堵堵的,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曹項說完催債的事,轉頭看了曹頫,見他戰戰兢兢的模樣,心裏埋怨是埋怨,但是卻也不忍開口叱責。

    別說小五昨晚失言是過,就是他曹項自己,明明曉得三哥容易藏心事,勸了嫂子的話,爲何沒想着要看着這邊

    曹頫駭到現下,雖是哭出聲來,低聲道:“四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當你們聯合起來哄我的零花兒,纔沒答應給。那個,是弟弟留着給伯孃與母親預備壽禮的”

    曹寅聽了,看像曹項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不是催賭賬麼,怎麼又有小五的干係”

    真相併不復雜,不過是曹頫住的離側門近,聽到動靜,過來西跨院詢問哥哥。

    這言談之中,曹碩與曹項就提及了想借他的私房銀子的話。

    曹頫卻是想了不想,直接以要留下銀子給伯母與母親預備壽禮爲由,給回絕了。

    李氏與兆佳氏今年四十五,也算是小整壽。曹頫這邊,一直記掛在心裏。

    雖說已經分家了,但是他對李氏的孺慕之情絲毫不減。

    加上李氏這邊因懷孕的緣故,顯得疲憊喫力,曹頫就想尋個好玩有趣兒的物什,孝敬伯母。

    與其說是給伯母與母親預備壽禮,還不若說是以伯母爲主,母親這邊順便爲之。

    他既已回絕,見兩位哥哥似乎還要開口,便道:“別人家,誰不是當哥哥的給兄弟零花兒,就咱們家稀奇,哥哥們倒惦記起我的銀子了,羞了不羞”

    他不過是爲了堵住哥哥們的嘴,誰會想到正好觸動曹碩的心事

    曹項心裏雖聽着不妥當,但是見曹碩面上並沒有露出異色,就沒有多想。

    稀裏糊塗的,事情就發展到這個境地。

    曹寅在旁聽了,卻是唯有滿心愧疚。

    雖說有曹頫的失言,但也不過是話敢話說到那裏罷了,並不是兄弟手足起了嫌隙。

    如今,曹碩就這麼去了,就算沒有人斥責曹頫,想來他心裏亦是不好受。

    曹寅衝曹頫擺擺手,道:“不要胡思亂想,不干你的事兒,說到底,還是這混賬行子沒擔當。”

    曹寅不會去埋怨小侄子,但是卻無法不埋怨自己。要是他這個當大伯的早些管教,何至於此

    屋子裏一片靜寂,曹寅閉着眼睛,深深地嘆了口氣。一

    按照古禮,十六到十九故去是“長殤”,喪儀從簡,親人晚輩服喪也是減等。不過,這訂親許嫁的青年人,不算是“殤”,要按照成人喪禮辦了。

    曹碩今年十七,已經成親,算不得“長殤”,這喪事還要開始預備。

    只是到底是自家侄兒,不管他是賭也好,還是偷也好,曹寅心裏埋怨是埋怨,但是也希望能讓侄兒早日入土爲安。

    要請陰陽師來,花點銀錢出殃榜,這樣就能給侄兒報個病逝,不用使仵作上門。雖說如此掩飾,有爲了曹家名譽的緣故,但是也是爲了使得侄兒死後不用再揹負“懦夫”、“逆子”的名聲。

     兒子與長侄都不在,剩下這兩個年歲又小,侄兒的喪事少不是得要自己料理。

    衙門要使人請假,親戚們府裏要使人報喪,這邊要預備棺木,請人做法事,這要忙的事情還多。

    曹寅到底上了年歲,又是突然噩耗,眼前就有些發黑。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