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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衆口鑠金

    “老爺,難道真讓三姑娘當宮女去”安氏得了消息,皺眉道:“她雖不是我生的,卻養在我跟前,要是真送她進宮侍候人,外頭還不知怎麼嚼舌根,說我薄待她”

    她如今在丈夫面前叫屈,實際說起來,還真不見她對庶子庶女寬厚。

    孫文成正心煩,聽妻子囉嗦個沒完,瞪了她一眼,道:“閉嘴”

    安氏抿了抿嘴脣,還有些不服氣,但是看着丈夫陰沉的臉,又不敢多言。

    孫文成閉上眼睛,半晌方睜開眼睛,對安氏道:“不要再囉嗦,三姑娘是曉得眉眼高低的,入宮也好。”

    安氏不敢再囉嗦,訕訕地下去。

    孫文成次子孫瑾恭立在一邊,見父親面帶頹敗之色,道:“父親若是不放心三妹妹,咱們央求陳貴人幫忙照拂一二可好”

    孫文成搖搖頭,道:“貴人雖誕下皇子,份位不高,現下又附居慈寧宮,哪裏有能力插手宮務你三妹妹年紀雖小,這些年依附嫡母而居,受了不少委屈,如今看來之前的磨礪倒是她的福氣。皇上此舉,是讓大家看的,咱們老實領受就是了,包衣就是包衣,是內務府的奴才。享了幾十年福,我有些輕狂了。早年孫家的老姑奶奶,進宮當差也是常有的。”

    孫瑾聞言,不在多話。

    孫文成看了他一眼,道:“你長兄昏庸,老五又被太太慣得不成樣子,少不得要讓你多受累。這些日子,不用操心旁的,專心預備功課,同你叔叔備考。”

    孫瑾應了,恭敬地退了下去

    曹府,梧桐苑,上房。

    曹顒聽了曹穎造訪之事,不由皺眉:“孫家日子窘迫到這個地步了”

    他雖不能爲孫文成張羅起復之事,但是也不好眼睜睜看着孫家揭不開鍋。孫文成是孫太君最疼愛的孃家侄子,孫禮、孫嫺兄妹又是曹家外甥兒,於情於理,曹顒都當照拂。

    先前,聽聞孫家罷官起,他就使人買了個二十頃地的莊子。

    不過沒有在孫家進京後就的送過去,總覺得還不到那個地步,現下太大方了,會給孫家人造成錯覺,可以任意索求。

    曹顒是最討厭麻煩的,自不會讓自己陷入窘境。

    而後,在蔣堅的建議下,他又使人將這莊子一分爲二,留待分贈孫、李兩家。

    不是他變得小氣,捨不得這幾個銀子,而後要考慮到雍正的喜好。他是最厭惡貪官的,曹家的銀錢雖不是貪來的,畢竟曹顒父祖兩代都在織造任上,不能給他留下曹家豪富奢靡的印象。

    “聽說孫家賬上本還剩下幾個銀子的,這前幾日徐州過來人討賬,就沒剩下幾個錢。大姑爺與孫家老五都受了家法,孫家太太惦記大姑奶奶的私房,大姑奶奶卻咬定了說沒有。孫家太太心疼兒子,就逼着大姑奶奶回孃家張羅人蔘,大姑奶奶避不開了,又不敢回孃家,怕二老太太聽到要大鬧,就來了幾次西府,頭一回,五弟妹拿了人蔘給她,第二回、第三回來的時候,五弟妹只說沒有。”初瑜回道:“我瞧着,大姑奶奶並不是十分想求人蔘的意思,許是被孫太太逼得沒法子了,纔過來走個過場。只是怕是五弟妹前兩回抹了她的面子,她有些不自在。”

    孫班捱打的緣故,曹顒已經聽吳盛說了;孫珏之事卻是頭一回聽說。

    孫家到了這個時候,雖不能說山窮水盡,但是積蓄也有限,這個時候出現討賬的,真是雪上加霜。

    偏生孫文成又是惜名的,斷不會賴帳不還,如此孫家的經濟就越發艱難。

    經過數日跋涉,曹顒夫婦兩個也累了,說了會兒話,就早早歇了。

    次日一早,曹顒出門去衙門前,交代吳盛往孫家送帖子,晚飯後去孫家拜訪。

    蔣堅沒有休滿一月,隨着曹顒一道去衙門。

    因已經是四月,衙門裏都換衣換帽,看着大家都多了不少精氣神。

    沒等到中午,曹顒就聽到一條有鼻子有眼的傳言,十四阿哥“愛美人失王位”。

    十四阿哥是皇上胞弟,又征戰西北有軍功,即便不封親王,也當封郡王。他雖沒有正式封郡王,但是早在康熙五十七年就是享郡王俸祿。

    皇上登基後,兄弟中已經加封、晉封四位親王、郡王,還讓十六阿哥襲了莊親王爵位,對於同母而出的十四阿哥更當加恩纔是,卻是一直沒有動靜。

    如今,大家才曉得,皇上這樣做是有緣故的。十四阿哥實在太不像話,寵愛一青樓妓坊出身的女子,朝夕不離,使得阿哥府十幾年無嬰啼不說,還帶到西北大營,連回京奔喪也帶着這女子。

    皇上本想加封弟弟王爵,被他這任性舉動氣的,遲遲不肯下旨。

    就是前些日子,先皇大殯,十四阿哥還帶了愛寵去皇陵。太后見

    狀,氣吐了血

    雖說之前,也有皇上與太后不和,所以不待見十四阿哥的傳聞出來,但是多虛無縹緲,畢竟皇上與太后母子到底如何相處,也沒有幾個人能說出來。

    至於十四阿哥曾有奪儲之心,兄弟因此反目的話,只能是衆人心中腹誹,無人敢去質疑皇上繼位的合法性。誰要是敢說這些話,那纔是禍從口出。

    從太后生病,至今不過五天功夫,這傳言就傳遍六部不說,還有不少佐證。例如,誰曾賃過什剎海邊的房子,與十四阿哥的外宅前後院;誰的兄弟在西北軍中當差,見過十四阿哥帶着寵妾跑馬;誰的二大爺家的三小子的小舅子,是皇陵守軍,看見十四阿哥與美妾起居在一處。

    男人也愛八卦,又是牽扯到美人豔情的八卦。

    曹顒聽了,只覺得佩服。

    十四阿哥不管是一直圈着,還是放出來,一頂“好色不孝”的帽子是戴實。

    男人好色,並不是大惡,但是好色到耽擱軍國大事、不孝父母、疏離妻妾兒女,就是不忠不孝不義的失德之人。

    這時,就是再提“大將軍王”,也只剩下了諷刺。

    同時,即便太后患病的消息傳出來,也沒有人會想到皇上身上。

    這纔是真正擊垮十四阿哥,曹顒終於見識到什麼是“衆口鑠金”。

    更令人佩服的是,這傳言七分真、三分假,虛虛實實的,誰也不能站出來理直氣壯爲十四阿哥辯白。

    曹顒見識了這個,心中對孫、李兩家更爲慎重。

    要是自己真的不管這兩家,落在外人眼中,便是人情淡薄、驅利避害的小人。真若有人藉此攻訐他的話,還真是沒地方喊冤枉去,誰讓他素來是“溫和良善”的曹顒。

    從衙門出來,他沒有直接去孫宅,而後隨同蔣堅一道回府。

    “大家都被十四阿哥的傳聞吸引,沒有人留意到戴鐸解了四川布政使,發往年羹堯軍前效力。”蔣堅低聲道。

    “他的兄長戴錦呢,不是說補了雲南迤西道麼”曹顒道。

    戴家兄弟是王府包衣下人,同年家兄弟比起來,對雍正更爲忠心,只是因身份有別的緣故,仕途上的成就不如年家兄弟顯赫。

    對於戴錦外放一事,曹顒很意外。

    雖說還沒到“狡兔死、走狗烹”的時候,但是戴錦是雍正潛邸幕僚,掌握王府核心機密。

    這樣的人,都不滅口,似乎也說明雍正並無不可對人言說之事,承繼大統時也是合法的。

    “自打皇上登基,就無人見過戴錦,對外只說是外放,學生覺得不盡然。若是真沒有變故,戴鐸也不會失了布政使,讓年羹堯在西北一家獨大。”蔣堅道。

    曹顒聽出蔣堅的意思,這戴錦許是早丟了性命。

    只是他是王府幕僚,身上又兼着王府屬官的職位,要是直接消失不見,少不得引起有心人揣測。

    一個“外放”下來,又是數千裏外的西南邊陲,就這樣名正言順地淡出京城權貴視野。

    回到府中,曹顒換了常服,揣上一張田莊的地契,而後使人從賬房支了五百兩銀子,帶着幾個小廝長隨前往孫宅。

    孫文成早已準備好待客,心中也在疑惑,曹顒的來意。

    他已經看出來,曹顒是“明哲保身”之人,連李家入獄都不幫一把,更不要說親戚關係更遠些的孫家。

    孫珏聽說曹顒要來,掙扎着起來,要來前廳陪客,被孫文成板着臉罵了回去。

    前院客廳,孫文成只留下次子孫瑾。

    聽說曹顒到了,孫文成便攜次子出迎。

    曹顒見到二人,彼此見過,隨着他們父子到客廳賓主落座。

    孫瑾比曹顒年長,聽曹顒喚他“二表哥”,神情中恭敬不減,陪坐在父親下首,不肯多言。

    雖說見過的次數寥寥無幾,但是曹顒對於孫家諸子的情況也算知曉得清楚,曉得這孫瑾雖是庶出,卻是孫文成真正倚重的兒子。

    孫文成看着比一個月前老了好幾歲,但是說話仍是慢條斯理,一派從容。

    曹顒陪着寒暄兩句,而後道:“有幾句話想對錶叔說,不知表叔得不得空”說話間,掃了眼孫瑾。

    孫文成聞言,點了點頭,對孫瑾擺手道:“你且去讀書,不用在陪客。”

    孫瑾老實應了,又同曹顒作別。

    曹顒起身回禮,待他出去了,才又坐下,道:“二表哥成熟穩重,表叔有子如此,實是大福氣。”

    孫文成順着兒子的背影,帶着幾分羞愧道:“都是我不好,早年只想着留着他幫我料理瑣事,沒有讓他早點出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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