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頭幾行,第二頁中間幾句和最後一兩行外,其餘都寫的不清楚,有幾處我還無法辨認出來。”雷彌瑞德說。
“這是怎麼回事”福爾摩斯問。
“你有何高見”
“很顯然這些字是在火車上寫的。清楚部分是火車停在站上寫的,而火車在行駛時寫出來的就不清楚了,最模糊部分說明火車正經過岔道。有經驗的專家能立刻斷定這些文字是在郊區一條鐵路線上寫出來的。如果他是用了整個旅程的時間來完成這份遺囑,那一定是一趟快車,快車在下諾伍德和倫敦橋之間只停一站。”
雷彌瑞德笑了起來。
“福爾摩斯先生,但你所說的跟案子有關係嗎”
“這正好證明這份由年輕人給我們的遺囑是奧德克先生昨天在乘火車途中擬好的而且其實他不重視這份遺囑。”
“這就是說他寫遺囑的同時給自己開了一張死刑判決書。”雷彌瑞德說。
“難道你是這樣想的嗎”
“難道你不這樣想”
“可能,不過我還不太清楚這件案子。”
“不清楚這件案子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一個年輕人忽然知道只要有一個老人一死,他就會成爲一大筆財產的主人。他怎麼辦他會不告訴任何人,找個藉口於當晚去拜望他的委託人。等到全屋第三者睡覺了,就在單獨的臥室裏把他的委託人幹掉,並焚屍滅跡,然後離開。臥室和手杖上的血跡雖然很少,可能他本想連一滴血也不留下的。因爲有了痕跡,他遲早難逃法網,難道這不是明擺着的嗎”
“親愛的雷彌瑞德,這太過於簡單了。”福爾摩斯說,“你缺乏想象力。如果你能站在年輕人的立場上看問題的話,難道你會挑選立遺囑的當晚去殺人嗎你難道感覺不到立遺囑和行兇這兩件事連接得如此緊密是十分危險的嗎還有,你會挑選一個有第三者知道你在犯罪現場的時機嗎最重要的是你會藏好了屍體而留下自己的手杖來證明你犯罪嗎”
“至於那根手杖,福爾摩斯先生,我們都知道:一個罪犯犯罪後總是很慌張,往往幹出一些蠢事來。很有可能他不敢回到那間屋子裏去了。再給我一個合理的推測吧。”
“這相當簡單,”福爾摩斯說,“比如說你可以這樣推測一下,年輕人正在看老人給的貴重證券,而窗簾只放下了一半,這時正好有一個幸運的路過的流浪漢在窗外偷偷看到了這一切。年輕人走了以後,流浪漢偷偷進了屋見到有一根手杖,抓起來便把老人給打死了,焚屍滅跡後跑了。”
“流浪漢燒焯屍體的原因何在”
“跟你所謂的邁克法蘭這樣做的原因一樣。”
“爲了掩蓋證據。”
“流浪漢當然也不想叫人知道出了謀殺案。”
“爲什麼桌上的東西沒有被流浪漢拿走”
“那是字據不是現金,無法轉讓。”
“這樣吧,福爾摩斯先生,你去找你的流浪漢,我關我的年輕人。讓時間來證明你的推測吧。而且,據我們所瞭解到的情況,字據一張都沒有被動過。兇手根本不用拿走字據,因爲他已經是法定繼承人,最終他都將得到這些字據。”
聽到這些,福爾摩斯好像猛地被針紮了一下。“我沒有否認目前證據在某方面很有利於你的推測,”他說,“我要說的只是這件案子還有其它存在的可能。如你所說的,時間必會證明一切。再見今天我可能就會去下諾伍德,看看你的進展如何。”
“華生,我剛纔說過,我們首先有必要去布萊克希斯走一趟。”他邊說邊匆忙穿好了他的長外衣。
“爲什麼不首先去下諾伍德”
“在這個有兩件怪事緊密連着出現的案子裏,警察當局把注意力放在第二件怪事上是犯了一個大錯誤,因爲它恰巧確實是犯罪行爲。但我認爲應從第一個事件着手來解釋這個案子,這就要先弄明白那張非同尋常的遺囑。
“親愛的華生,我想這次你也幫不了什麼忙,我一個人出去不會有什麼麻煩,晚上見。”
很晚我的朋友纔回來。他面容憔悴。他拉了一個小時的小提琴,琴聲單調而低沉,他想盡辦法,想讓自己煩躁的心情平靜下來。最終他放下小提琴,開始詳述他今天的失敗經過。
“什麼都錯了,華生,簡直錯到底了。在雷彌瑞德面前我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從內心說,我認爲他這一回可能走對了,而我們卻錯了。我的直覺指着一個方向,而一切事實卻都與之背道而馳。英國的陪審團還未達到那種拒絕雷彌瑞德的證據而寧願接受我的假設的智力水平。”
“你去了布萊克希斯嗎”
“去了,華生,我很快就查知死去的奧德克是個惡棍。邁克法蘭的母親在家,而他的父親出去找兒子了。他的母親是個愚昧無知的婦女,聽完後十分恐懼和氣憤,當然,她根本不相信她的兒子會犯罪,可是她對奧德克的遭遇既沒有表示驚訝,也絲毫不表示婉惜。相反,她的談話,使她在不自覺地支持警方的理由。因爲如果她對她兒子也這樣談論過奧德克的話,那麼那個年輕人就會產生憎恨並幹出暴行。奧德克是個惡毒狡猾的怪物,她說,從年輕時起他就一直是個奸詐的怪物。
“您在年輕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他我說。
“是的,我很熟悉他。其實第一個向我求婚的人就是他。不過慶幸的是我離開了他。我和奧德克訂婚後,別人對我講述他怎樣把一隻貓放進鳥舍裏去。我非常討厭這種殘酷無情的行爲,沒有再跟他有任何往來。她從寫字檯抽屜裏找出一張
臉部給刀劃得亂七八糟的女人的照片。相片裏的人是我,她說,他在我結婚那天上午,把照片弄成這樣給我寄來了。
“可是,我說,他願意把全部財產都留給你的兒子,證明他現在已原諒了你。
“他的東西我兒子和我什麼都不要,她非常嚴肅地大聲說,福爾摩斯先生,上帝已經懲罰了這個壞人,上帝也必將證明我兒子是無辜的。
“我還試着想再追尋一兩個線索,但是對我假設有用的東西完全找不到,卻有些剛好和我的假設相反。於是我又去了下諾伍德。
“這是一座現代式的用燒磚蓋成的大別墅,前面是庭園草坪。燒過火的貯木場在右邊,貯木場到大路上還有一些距離。看,這是我畫的簡圖。左邊有窗戶的是奧德克的房間,站在路上完全可以看到屋裏的情況,你明白吧。雷彌瑞德恰好不在現場,這也是今天惟一能給我安慰的事,但他的警長還是盡了主人之宜。他們在灰燼中找了一個上午後,除了燒焦的有機體殘骸外還找到了幾個變了色的金屬小圓片。經我仔細檢查,才知是男褲鈕釦,我還看清楚一粒鈕釦上有海安姆的標記,此人是奧德克的裁縫。然後我全面檢查了草坪,但也沒有找到痕跡或腳印。曬着八月天的太陽,我用足足一個小時在草坪上爬來爬去,但還是跟去那兒之前一樣毫無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