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薔醒過來時,渾身上下都在叫囂着痠痛。

    她支起手臂,艱難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沒發燒,沒頭痛,沒有半點毛病。

    純粹是因爲在沙發上睡了一夜,她的身體受不了了而已。

    睡前點的香薰蠟燭已經燃盡,剩下空空的玻璃瓶。

    打發漫漫長夜的書本落在地面,書頁皺起,臥倒在長毛地毯上,看起來分外可憐。

    許薔將那本書撿起來,小心的將書頁整理好,長嘆一口氣。

    沒想到啊,居然等了她一夜。

    許薔再度靠進軟枕裏,看着清晨六點的陽光透過玻璃和輕紗窗簾,在木質地板上照出影影綽綽的陰影,覺得自己有點慘。

    她放任自己沉浸於情緒裏,難得的多愁善感起來。

    小音箱依舊放着輕柔的古典樂,環繞於客廳中,掩蓋了微弱的腳步聲。

    蕭綠站在玄關,大氣都不敢喘。

    幾乎是剛一天亮,她就從溫顏家裏出來了。

    “這麼早”

    溫顏睡眼迷濛的嘲笑她。

    “是我的牀不夠舒服,還是她的懷抱比較溫暖”

    蕭綠將枕頭扔在她臉上,制止了她大清早的戲精上身。

    沒想到啊,吹了半個城市的冷風回到小別墅,卻發現許薔睡在客廳。

    好巧不巧,許薔還在她躡手躡腳準備潛回房間的時候,醒了。

    蕭綠進退兩難。

    她皺起眉,想要不等許薔先動吧,剛起牀總歸要去洗個漱什麼的。

    沒想到啊,許薔往抱枕上一靠,思考起了人生。

    蕭綠偷偷側身,看着許薔的動靜。

    她不知道現在算怎麼回事,爲什麼她感覺自己行爲鬼祟

    許薔顯然不打算起身,她盯着窗簾布,看得入神。

    蕭綠都要懷疑她是故意的了。

    爲了報復她徹夜未歸,乾脆讓她只能蹲在玄關動彈不得。

    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蕭綠聽着熟悉的音樂,覺得很犯愁。

    認認真真對着窗簾看光影的許薔壓根就沒想到,她的小房客正躲在玄關偷窺。

    她的清晨冥想內容頗多,已經從實驗片進度一路狂奔而去,思考起她和蕭綠的關係,到底算怎麼回事

    當然,她是想不清的。

    好在許薔一向看得開,車到山前必有路,況且她和蕭綠完全稱得上火花四濺。

    躺在沙發上盡力鬆了鬆筋骨,許薔決定起來給自己做份工作日早餐。

    德式黃油煎香腸,溏心蛋,再加兩顆牛油果,配半碗麥片,完美。

    可惜,她還沒走到廚房,就發現了件趣事。

    她等了一夜的小房客正蹲在玄關,對着手指,一臉糾結。

    哦,送上門來的。

    許薔悄聲靠近她,蹲在她身邊。

    “現在知道回來了”

    許薔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嚇了蕭綠一跳。

    她驟然轉頭,看見許薔正衝她甜膩的微笑,眼神中卻盡是危險。

    蕭綠覺得脊背發寒。

    這種感覺難以形容,因爲她同時又覺得血液迅速的流動,讓心臟跳得快要超速。

    “我有點事。”

    “什麼事”

    許薔眯起眼睛,等待着她的答案。

    “需要徹夜未歸,大清早摸進門”

    她的語氣真差。

    蕭綠感受到了許薔的怒氣,非常明顯的衝她而來。

    她下意識的想抓住許薔的手,卻被對方甩開。

    這個動作激怒了蕭綠。

    哪怕她是爲了許薔的態度和話語,心生怯弱想要逃避,才做出了這種蠢事,但許薔憑什麼這樣甩開她

    這到底算怎麼回事

    她向來喫軟不喫硬,索性皺起眉頭,冷聲問:

    “私事。怎麼,需要報備嗎”

    橫豎她們沒有任何私人關係,僅僅只是房東與房客。

    明面上難道不該保持禮貌的尺度

    即使她們曾有那麼幾個瞬間,比世界上任何人的距離都要近

    蕭綠挑釁的看着許薔。

    許薔快要氣炸了。

    猛烈的情緒衝擊着她的大腦,她有好幾年沒有這樣不理智了,但是面對蕭綠那蠻橫無理又毫無悔意的眼神,許薔根本無法控制自己。

    “你”

    她盡力冷靜的說話,咬牙切齒。

    “ok,我不該干涉你的私生活。”

    許薔逼近蕭綠,俯視着她。

    “但我也不希望租客死在外面,如果你不願意,可以立馬滾出我家。”

    說完這句話,她立刻就後悔了。

    她看見蕭綠剛剛還鮮活靈動的表情,瞬間變得灰敗。

    她嚇到她了。

    以一種不恰當的方式,

    表達了複雜的情緒,許薔明明是擔心她,可是

    許薔覺得自己或許應該道個歉,但卻不知如何開口。

    沒有辦法,她只好摸摸蕭綠的頭,指尖接觸到髮絲時,女孩顫抖了一下。

    “我不是那個意思。”

    許薔站起來,準備上樓。

    “我先走了,等會有工作。”

    蕭綠沉默的點點頭,目送她離去。

    她抓住自己手裏書包,第一次感到茫然。

    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按照她的想法,她應該踩着長毛地毯的邊緣,走近許薔,在她耳邊輕聲問一句。

    是在等我嗎

    再給她一個漂亮的笑容,完美的把這件事混過去。

    但剛剛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許薔危險的眼神和甜膩的聲音,一瞬間就讓她丟盔棄甲。

    蕭綠頹敗的坐在自己的房間。

    鏡中人有張清秀的臉,柔順的黑髮披到肩膀,劉海用髮卡夾起,露出微微上挑的眉毛,眼睛下微微有些淤青,是昨夜難眠的證據。

    蕭綠挽挽嘴角,對鏡子露出一個曾經練習過無數遍的笑容。

    粉色的嘴脣和稍稍下垂的眼角,讓她顯得楚楚可憐。

    來吧,努力去彌補剛剛過失。

    蕭綠絞着自己的手指,下樓梯時在許薔的房間門口躊躇了幾秒,最終還是離開了。

    怎麼說都是她開啓了錯誤的序幕,起碼多拿出點誠意。

    她的腳步消失在樓梯上,許薔的門紋絲不動。

    室內的許薔現在的心情,絕對稱不上好。

    她剛剛來了,又走了。

    沒有哪怕一句話,這讓許薔稍微有些忐忑。

    她是否過於嚴厲

    剛剛會不會讓蕭綠心生恐懼

    許薔看着鏡中人的臉,即使是被面膜覆蓋,也依舊掩不住那股豔麗。

    她屬於濃烈的美,令人一見難忘,白皮膚高鼻樑,睫毛長得像小扇子,配上深褐色的瞳孔,常被評價爲冰山美人。

    許薔懊惱的捂住腦袋,開始第一萬零一次思考她那神祕的親媽究竟長什麼樣

    才能給她這樣一張引人誤解的臉。

    十五分鐘一到,她揭下面膜開始化妝。

    她的日程表從八點開始,排得滿滿當當,一刻不得閒。

    許薔一邊給自己上眼影,一邊側耳聽着門外的動靜。

    安靜得像是吸血鬼古堡,幾千年都不會有人來一樣。

    很好,那沒心沒肺的小姑娘不知道又去哪了。

    許薔攤開手,給自己選一支合適的眼線筆,試圖停止跟她的小房客較勁。

    她承認自己對蕭綠的關注,實在是超出限度了。

    許薔畫眼線向來得心應手,手上動作不停,腦子裏想的盡是蕭綠的事。

    她隨意查了查,便知道蕭綠是夏至雜誌社的當家作者。

    出過幾本言情小說,清清淡淡像冬天的陽光,沒有一絲溫度。

    許薔抽空拜讀過一番,結論是自己恐怕不懂愛情。

    由於作者是蕭綠,那幾本書免於壓桌角的命運,進入了桌面擺件的範疇。

    許薔的妝容完成大半,側着臉看看鏡子,覺得甚是滿意。

    她拍拍手,準備找條合適的裙子。

    既然蕭綠顯然不會來找她了,還是工作更重要。

    不過,這次她又失算了。

    敲門聲突兀的響起。

    許薔正埋頭於她的衣櫃,在深藍色連衣裙和黑色吊帶間糾結不休。

    “我可以進來嗎”

    隔着門傳來蕭綠的聲音,帶着絲若有似無的求和意味。

    “啊,等下,行,進來吧。”

    許薔長舒一口氣,將門驟然拉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蕭綠,而是散發着香氣的白瓷盤子。

    德式黃油煎香腸,溏心蛋,再加兩顆牛油果,配半碗麥片。

    跟她想的一樣,是她最喜歡的那種早餐。

    “這是幹什麼”

    許薔很想接下盤子,但還是壓抑住衝動,矜持的問了一句。

    “嗯覺得你可能會喜歡。”

    蕭綠低下眼睛,將碟子放在桌臺上,露出一個楚楚可憐的表情。

    她可太清楚了,許薔多少次在微博發過這個早餐組合,怎麼會不一擊即中呢

    蕭綠咬住嘴脣,防止自己的小得意暴露。

    許薔注視着蕭綠,輕易的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我是很喜歡。”

    許薔眉目舒展開來,似是含情脈脈。

    “但我更喜歡這樣的你。”

    她伸手拉住少女的衣領,湊近她的鼻尖。

    許薔的氣息瞬間攪亂了蕭綠的心神,她下意識咬上了許薔的嘴脣。

    那是一個頗爲激烈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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