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出晚歸, 頂多在玄關跟蕭綠匆匆打個招呼。
好幾次蕭綠端着牛奶杯,看見她一陣風一樣走過,愣了幾秒,許薔人已經消失了。
連帶着蕭綠那混亂的作息時間,都因此正常了不少。
自從蕭綠知道許薔早上七點半準時出門後, 她總忍不住那個點端着牛奶杯去玄關晃一圈。
如果哪天沒聽到許薔那句輕飄飄的“早安”, 蕭綠會面對電腦一整天, 結果什麼都寫不出來。
發現自己的情緒被許薔牽動後,蕭綠感覺糟透了。
但她又沒什麼辦法。
有天早晨她搶在許薔開口前問她:
“最近在忙什麼”
蕭綠語氣冷淡,裝作不經意一般。
“啊在拍戲啊。”
許薔果然一愣, 隨即露出個嫵媚的笑容。
“怎麼, 獨守空房寂寞了”
蕭綠用一個背影回答她,聽見許薔砰的一聲關上門。
她轉過身, 不知怎麼有點難過。
許薔確實是在忙着拍戲, 她的小劇組總共就十個人, 恨不得一個人當三個人用。
聞慄對許薔突如其來的工作狂狀態,實在是有一萬個不解。
“你最近怎麼了”
拍攝進程過半,她終於憋不住問了許薔。
許薔正仔仔細細的挑着沙拉, 將她不喫的蔬菜全部丟掉。
“沒什麼,還不許我有上進心了”
“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老實說吧。”
聞慄撞撞她的手肘, 一臉八卦。
“小朋友給你臉色看了”
“她甜着呢。”
許薔一臉驕傲, 搶過聞慄碗裏的小番茄。
“嗯”
聞慄頓時瞪大了眼睛。
“搞定了”
“別這麼說”
許薔難得反駁了聞慄戲言意味濃重的說法。
“只是瞭解了一下。”
聞慄的表情變得一言難盡。
“她有什麼魔力”
她一把攬過許薔的肩膀,附在她的耳邊說話。
“鬧得你動了凡心”
“我又不是冰山,”許薔推開她,“蕭綠很特別。”
聞慄沉默了一會兒,許薔直白的拒絕了她的靠近,讓她有點不適應。
“所以這是你工作狂的原因”
“差不多吧。”
許薔言簡意賅。
“她身上有我很羨慕的東西。”
聞慄不解:“啊”
“你記不記得我們在意大利的時候我買過一幅畫。”
許薔將沙拉盒子推到一旁,開始給自己補妝。
“我喜歡那副畫的感覺,跟喜歡蕭綠的感覺很像。”
聞慄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終於恍惚想起有這麼一回事。
那是一次遊學,她們路過意大利,正好有一場畫展,來自亞洲青年藝術家。
許薔對其中一幅不知名作品一見鍾情,花大價錢買下了它。
聞慄還記得許薔曾經撫摸着畫框,形容她對那副畫的感覺:
星空、海洋、愛與全世界。
她太難想象許薔用這些詞形容一個人了,一時間臉上表情扭曲。
“許薔,我覺得你最近”
聞慄深呼吸,梗着脖子說:
“瘋魔了。”
“是嗎”
許薔補好了妝,側頭看着她,嫣然一笑。
“我覺得你說得很對。”
聞慄看着她耀眼的笑容,心頭驟然火起,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許薔搖搖頭,緩慢的收起她的化妝品。
瘋魔了。她覺得聞慄說得真對。
她時時刻刻想着蕭綠的一切。那個真真假假的故事,昏暗的燈光下柔美的側臉,低頭時微微上翹的睫毛,激烈的吻和火熱的身體。
許薔覺得自己一定是中了毒。
她認命的走向片場,站在攝像機中,開始新一輪的工作。
五色斑斕的油漆被潑在許薔身上,強光下她對着鏡頭露出笑容。
聞慄沉着臉坐在攝像機後,捕捉着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一直到深夜,拍攝才結束。
“我覺得我們不必這麼趕素材。”
劇組解散後,聞慄截住許薔。
“我們在趕嗎”
許薔指指自己,再指指她,一臉難以置信。
“我狀態好,你也狀態好,劇組狀態也很好,爲什麼不快點拍”
聞慄一時難以回答,她瞥見副駕駛上一本花花綠綠的雜誌,隨口問道:
nbsp;“這是什麼”
“雜誌,”許薔還盯着她的眼睛,語氣有點不耐煩,“蕭綠拍的。”
“她是模特”
聞慄順手拿起雜誌,乾脆坐在了副駕駛上。
“不是。”
許薔熄滅發動機,抱手看着她。
“你今天沒開車”
這是在趕人了,聞慄皺皺眉,側頭看着她。
“不可以送我嗎”
“聞慄,你今天有點怪,”許薔打開音樂,緩解焦躁的氣氛,“我不想送你。”
“因爲她”
“我們是朋友,”許薔說道,按住了聞慄的手,“別過界。”
聞慄看着她美得不像話的臉,拉開車門下車。
“明天不要遲到。”
許薔點點頭,驅車離開。
半路等紅綠燈的時候,許薔看了一眼副駕駛的雜誌,感覺心裏癢癢。
早上來劇組的時候路過書報店,她順手買了雜誌。
沒想到一天工作繁忙,她除了拍照發微博,壓根沒再拿到雜誌。
只能回家再看了。許薔嘆口氣,把車開得飛快。
時間已過十二點,許薔在玄關踢掉高跟鞋,想先去倒杯牛奶。
她還沒走到廚房,已經有人先她一步,端着牛奶杯在等。
蕭綠坐在小吧檯,晃着腿看着她。
看見許薔疲憊的臉色後,她猶豫了一下,問道:
“很累麼”
“嗯。”
許薔在她身邊坐下,指指她的牛奶杯。
“可以喝嗎”
蕭綠默默點頭,把自己的牛奶推給她。
許薔端着杯子,一口氣喝下大半。
她看起來真的很累
蕭綠感覺自己的心被輕輕紮了一下,又澀又麻。
“怎麼了”
許薔放下牛奶杯,挑眉問她。
“等我有什麼事”
“我沒等你。”
蕭綠下意識反駁。
“沒等我嗯”
許薔指指時鐘,似笑非笑的問:
“平時這個點,你還在睡覺。”
蕭綠臉上一紅。
她怎麼什麼都知道
“你回來了”
詢問者聲音輕柔,但還是嚇了許薔一跳。
她甩到一半的高跟鞋就這麼定定的拿在手中,整個人僵在玄關。
現在可是半夜兩點
這種問候出軌老公的句子,出現得也太不合時宜了吧
許薔輕手輕腳的放下鞋子,摸進客廳。
然後,她又被嚇了一跳。
比起她十秒前的構想,什麼安保系統出了問題家裏進了賊,或者是哪位不識趣的朋友不告而來,甚至是某位前任要提刀復仇都要更爲可怕。
許薔眼睜睜的看見她家那設施齊全的客廳裏,出現了自己一張大臉。
這場面堪比恐怖片啊
尤其是許薔對自己主演的電影,基本都是感情複雜,處於喜歡和討厭的邊緣。
而此次觀影會的選片絕妙。
正是她情感上最恥於面對的那一部,口碑奇好票房奇差的文藝片,現代電影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她的成名作烈火。
在這場針對於她的公開處刑中,她的小房客站在中心,手持遙控器衝她微笑。
“你在幹什麼”
許薔咬牙切齒,低聲問她。
她下意識的逼近蕭綠,抓住了她的手腕。
“看電影啊。”
蕭綠無辜的眨眨眼睛,嘴脣微微上翹。
“你說的,隨便用。”
她指的是許薔曾說過的那些遊戲機和投影儀。
“我有沒有說過”
許薔驟然咬住自己的嘴脣,想要遏止住直衝大腦的怒氣。
“我不喜歡烈火”
她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知道她絕對一直喜歡我她絕對知道如何激怒我
萬千言語梗在許薔的心間,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沒吼出來
客廳裏的氣氛已經充滿味,在深夜兩點的城市裏滋滋作響,似乎下一秒就能爆炸。
然而面對許薔毫不掩飾的怒火,蕭綠只是側過頭,淡淡的說:
“是嗎那我換一個好了。”
她平靜看着許薔,問道:
“你想看什麼”
許薔一時語塞。
蕭綠看着她凝滯在臉上的表情,一股興奮感從神經末梢傳遞到大腦,她猜對了
許薔對自己的電影有所猶疑,所以記者不問絕不談起。
許薔討厭烈火,所以纔會在曾經的採訪中幾次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