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鍼灸,確實需要療程化,屬下還正愁不知該如何開口,跟您說明需要留下一陣子”
高鶴難得輕鬆的笑道:
“雖說才治了一次,但本王確實有紓解之感,董殿丞醫術高明,不知師承何人”
這個問題他早就回答過很多次了,是以鎮定自若道:
“我少年就出門遊歷,在路上碰到個江湖郎中,姓孫,都稱孫真人,跟了他老人家一段時間,後來他仙逝了,我便流浪到了此地。”
高鶴點點頭:
“可見高手出民間啊,想曾經的那位華大夫,也是個江湖郎中模樣,可卻比御醫好使多了”
倆人的談話十分輕鬆愉悅,待董源走後,王峻趕緊跑進來詢問道:
“爺,真的舒服嗎”
高鶴瞥了他一眼,也不好說治病還有舒服的嗎雖說拔完針感覺輕鬆了一些,但扎針時真是痛斃了。
然而爲了後面的事情,他只能忍,何況,打死也不能在屬下面前丟人啊
王峻見他不發一語,雖面無表情但額頭鬢角明顯有汗漬,趕緊找來帕子給他擦乾,又體貼的詢問是否需要擦澡,被高鶴無言的瞪走了。
沒有聒噪的小廝,高鶴終於能躺進被窩裏鬆一口氣,昨晚思慮了大半夜,模模糊糊有了個大概的脈絡,對此他還是很有把握的,畢竟,光這張臉就贏了一半
第二日天高雲淡,陽光大好,白露沒有得令,只好繼續去王廟報道,一半正午晚上的餐食都由她負責,可今日剛到廚房,王峻便來宣她,讓把早膳送去。
白露戰戰兢兢端着餐盤,慶王仍舊沒有起身,只好進了屏風內,牀榻上的人還閉着眼睛。
此刻左右無人,王峻不知爲何沒有跟進來,白露也不敢出聲,跪在地毯上將盤碟擺到牀頭的高几上,而後便要退下,卻不想似睡似醒的慶王忽然出聲了:
“那人是秦樓吧”
要不是東西都拿掉了,白露非砸了盤子不可,嚇得僵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只聽高鶴依舊閉着眸子,聲音略帶些初醒後的暗啞:
“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回別墅。”
白露一怔,這話題,轉的也太快了吧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茫茫然答了句“是”,退了兩步,實在情難自禁,便噗通跪下來道:
“王爺,秦樓沒有害您之心的,他”
“本王若是不承諾赦他無罪,你是不是會立馬下去讓他逃命”
高鶴終於睜開眼睛,打斷白露的話後冷冷的瞧向她,
“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多嘴,這些人,沒有一個是你需要操心的,想想你的叔父”
白露想求情的話被堵在嘴裏,呆了半晌,才埋下腦袋叩了個頭,剛起身要退出去,那邊高鶴見她模樣,覺得還是說清楚的好,免得被她壞事,遂道:
“秦樓是父皇的人,所以不會害本王,但你若對他亂說話,就跟害本王無異了”
白露一怔,臉上的表情,由難過慢慢轉爲如釋重負,高鶴看的清清楚楚,不由氣笑了,撐起上半身道:
“本王要是不說,你定會去通知他逃跑,對嗎”
白露被戳中心事,忙不迭的又跪下來,暗忖這慶王也不知怎的了,董叔歸順前,雖知道他對自己防備警惕,但還維繫着表面的平靜,可怎麼董叔歸順後,似乎,感覺總是針對自己呢
難道是因爲成了自己人,沒了隔閡,反而曝露真性情了思及此也不敢隨意回答,高鶴靠在牀頭上,盯着她的頭頂瞧了片刻,才放緩了些口氣道:
“你小小年紀,雖說讀過書,但見識還是少了,不要總是自作主張,你以爲是讓衆人解脫的法子,未必對別人是好的,你要謹記本分,須知,你和你叔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他好你也好,你對本王不忠,本王對他也難以再信任,這不是以你的意志爲決定,而是你二人的處境決定的,明白嗎”
這段話乍聽還以爲是哪位長輩,或者什麼大哥哥大姐姐的知心勸解,讓白露又陷入訝異當中,只好答應了句“是”,高鶴一聽便知道是敷衍,遂又難得耐心道:
“本王也是見你年紀小,之前又被嚇壞了,纔好心跟你說道說道,此處看似平靜無波,其實暗藏殺機,一個不小心就會壞了大事,望你好好想想,你叔父並不是笨人,他選擇我自然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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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處,只要你叔侄二人對本王忠心盡心,本王對自己人向來不會虧待的,日後行事,萬萬不能一意孤行自行其是”
說着頓了頓,補充道,
“若有不懂之處,難以決斷之事,本王在可來尋本王,本王不在就去找你叔父,明白嗎”
白露再呆也知道要表忠心了,忙道:
“我、奴婢明白的。”
高鶴聽她又說錯了自稱,輕輕皺了皺眉道:
“回答本王的話,要記得用回稟殿下或者王爺,稍稍不那麼正式的場合,要直接自稱奴婢,”
說完卻又故意閒話道:
“你在別墅多日了,還習慣嗎”
白露也不知道他葫蘆裏又賣了什麼藥,只好道:
“習慣、回稟王爺,奴婢習慣,別墅裏很好,喫的好,住的好,活兒也輕,月錢也好。”
高鶴故作興致勃勃道:
“哦,你是幾等婢女,月錢多少啊”
“奴婢是三等,六百文。”
白露被這閒話家常弄的汗毛直立,可也不敢表現出一點,便只好一直跪地上垂着腦袋,高鶴遂道:
“起來說話,”
看她起身,又接着說了句,
“給我更衣吧。”
白露驚的差點摔倒,頗爲慌張道:
“回稟王爺,奴婢不、不會,我”
“無事,學學便會了,本王來教你。”
高鶴說着自行掀開被子下了牀,直接拉了她胳膊走到擺放箱籠的地方。
白露被他拉的渾身不自主,雖說隔着袖子,雖說只是手腕,可也覺得既緊張又惶恐,心咚咚跳着,臉也不由的紅了,只敢埋着腦袋跟着走。
走到一張香柏木的龍門架前,高鶴方停下腳步,指着道:
“這是昨晚內侍給配好的,今日要穿的衣裳,你去拿過來。”
白露巴不得趕緊脫離魔爪,依言走去取來衣裳,分別是一套酒紅色錦緞暗紋圓袍,黑色緙絲鶴氅,還有一條回字紋腰帶,她什麼也不懂,便一股腦的全抱在懷裏,衣服本就繁複,多的都看不到她人了,高鶴見了不由莞爾道:
“你得一件一件拿呀”
白露臉更紅了,趕緊又將衣裳一件一件放回去,隨即捧着錦袍走了過去,高鶴笑道:
“你不看着本王,怎麼好穿衣”
白露立馬擡起頭,眼前是一張放大的臉,難得笑的明朗粲然,卻驚的白露猛的倒退好幾步,這下連脖子都紅了,高鶴忍俊不禁道:
“若不是本王對這副皮囊自信的很,還以爲自己長得多嚇人”
說着張開雙臂,面帶笑意的直看着她,白露忍不住又垂下眼眸,靠着平日的記憶,和高鶴的指點,好不容易給他將袍子鶴氅全部穿好,以爲終於能解脫了,結果高鶴又要她幫自己束髮。
其實高鶴昨夜並未散發,但他堅持說髮髻亂了,要重梳,好在男人的髮髻簡單,白露以前幼時還給父親梳過,總算是順利的弄完了,然後給他戴上小冠金簪。
看她終於手腳麻利了一會,不由問道:
“以前給人束過發”
“回稟殿下,給奴婢的父親。”
高鶴點點頭,揹着白露的臉,露出一絲絲幾不可查的笑容,其後,便開始伺候用膳
這一個早晨讓白露疲憊不堪,折騰到晌午纔算完結,不僅學會了更衣束帶,還學會了各種伺候皇親國戚時的嚴苛規矩,中途高鶴大發恩賜道:
“這道糕點不錯,你拿去喫吧。”
白露忙跪下謝恩,她雖然未常伺候過主子,但也知道,一個僕婢能得主人賜飯,尤其對方還是個親王,是十分榮幸的事。
這相當於皇帝給大臣賜飯,也是無尚的榮耀,以前父親帶她去聽戲,戲文裏有這樣的,不僅不喫還要供起來是以今早的事,若是在別墅,早炸開鍋了。
而高鶴呢,見她不算笨學的快,看上去也還乖巧,在白露臨退下前,還感慨道:
“你是個好姑娘,日後好好聽話,本王不會虧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