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吃了吧羶兒的慌”
白露暗忖他原來這麼敏感,那昨日自己喫是沒經過特製的羊肉,喫完又未漱口,豈不是更羶也虧他忍得下去,想了想道:
“今兒加了新料,聞着味重,喫起來根本沒有一絲羶味,剛纔我就是特意試試的”
高鶴終於掀開條眼縫瞧了她一眼,復又閉上:
“好吧”
說着慢慢轉過身,自己撐着坐起身下了牀,白露取來一件新的棗紅色織金錦袍,他卻推開道:
“不穿了,不想起身”
說着徑自走到屏風處,白露跟過去伺候他梳洗,之後復躺回牀上。
白露終於明白他說的不想起身是什麼意思了,便給他簡單束好髮髻,出去盛了一碗羊湯回來,爲了讓他喜歡,特意弄了點炸的酥脆的油條,可單喫可泡喫,放矮几上一起端到內室。
高鶴還靠在牀頭上,微閉着眼睛:
“放腳踏上吧”
白露暗想他就算能下牀了,可畢竟傷了左邊肩膀,右手可以拿勺筷,但左手恐怕不方便使力端着吧,遂道:
“不用矮几,容易灑了到褥子上”
高鶴卻忽而睜開眼,眼含笑意的看向她道:
“你餵我不就好了”
白露一愣,臉噌的紅了。
高鶴是典型的桃花眼,所謂桃花眼,可不單單是形狀好看,重點是,眼部上下總是帶了淺淺的紅暈,且睫毛豐密,如同桃花盛開後的蕊心一般。
而高鶴呢,對外時大多要裝出一副醉濛濛的,只能看到睡眼惺忪狀,和一身不務正業的姿態。
可私下裏,因爲性子的原因,不笑時總一副陰鷙抑鬱的模樣,可只要一笑,便會頓時令人眼前一亮,只覺芳容麗質更妖嬈,秋水精神瑞雪標,整個就是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啊
從前因爲懼怕他,白露大多都是低眉順眼的,從來不敢直視,何況高鶴對着他時,除非在外面演戲,否則多是肅穆威嚴的姿態,哪裏像這兩日,不僅平易近人和顏悅色,簡直就是春風化雨和煦如陽了。
此刻不小心撞上這難得在高鶴身上出現的眼神,白露下意識便移開目光,當下有些結巴道:
“我怕我也灑了”
高鶴小試牛刀,但看自己的魅力對白露很有效力,心下不由得意,決定暫時先放過她,畢竟貪戀美色只是一時情慾,而交付真心才能持之以恆,這對於將來救出母妃來說,更爲妥帖。
是以故作有絲失落的模樣道:
“那把餐盤端上來好了。”
白露平復了心緒,將餐盤端到被褥上,高鶴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白露見他眉頭微皺,便夾起一根油條道:
“就着這個喫吧”
高鶴沒有舉手接過來,而是直接就着她的筷子咬了一口,立刻一嘴的酥脆香,再喝一口羊湯,果然好多了。
白露給他扶着餐盤,看他細嚼慢嚥優雅十足,可不多會兒一碗羊肉兩根油條就下了肚,不由問道:
“要不要再來一碗羊湯油條還有的,對了,還有炸咯吱盒。”
高鶴接過她遞來的毛巾,擦了擦嘴道:
“好啊,一樣來一份,有炒豬肝嗎”
白露答應着,回身出去,很快就端來一餐盤東西,高鶴還是慢條斯理的喫着,這是從小培養出來的習慣,也是屬於貴族的教養。
這些平常人的動作,看在白露眼裏十分賞心悅目,她曾經跟着父親去看過煮茶,也是行雲流水般的好看,但跟高鶴一比,還少了些從小養出的貴族氣度。
高鶴早就發現白露在欣賞自己,卻不戳破,等到這一餐結束,都快接近正午了。
白露將東西送出去再回來時,他已經起了牀,自己穿好了袍子,難免奇怪道:
“不是說不起牀嗎”
高鶴見她已經不會動輒王爺、奴婢、您啊您的說話了,心裏頭得意,嘴角卻浮起一絲苦笑:
“也只能說說,我不能休息”
白露望着他,不知該如何寬慰。
高鶴卻忽而伸出手,將她臉頰旁的髮絲捋到耳後,莞爾一笑,方轉身往外走。
白露跟着出去,到外廳將鶴氅、斗篷取下來給他一一套上,高鶴頓時感覺出了這異常的暖和,打眼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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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架子底下的碳爐。
再低頭看向正給繫帶子的白露,不禁喜上眉梢:
“你給我烘外服了”
白露藉着整理衣裳沒敢擡頭,只低聲“嗯”了一聲,高鶴默默看了她一會兒,直到衣裳整束好,見白露的臉微微紅了,方移開目光出去了。
王峻一直侯在廂房內,看到主子爺出來廡廊,趕緊拿着傘迎了出來。
大雪飄搖,乘着北風,紛紛揚揚,像天外飛來的碎銀,高鶴頓了頓,便故意當着衆人面道:
“這雪不停的下,煩也煩死了,日子太沒勁了,還是去三聖樓喝酒吧”
說着便跨步而去,王峻跟在旁邊舉着傘,身後一溜兒的內侍,等到外院,又跟上一批侍衛,一大羣人浩浩蕩蕩往香棠園而去。
白露暗暗嘆口氣,想起剛纔那句“不能休息”,何止是不能休息,連人也不得清靜,人前人後兩個樣兒,不過是逼不得已,想來也可憐見的
晌午無事,白露將繡棚拿出來,她想着快過年了,打算繡幾雙鞋墊給董叔三弟,再做幾條月事帶和肚兜,一般給凌草,一般給自己。
過了年就十四了,前世到十五纔來月事,但這輩子她喫的很好,過的而已比上輩子好,估摸着會早點來,還是早做準備的號。
另外再繡幾條帕子,等年節到了,如有需要可以送人。
可後者不方便在外面,準備等幾日高鶴完全傷愈了,請回廂房住再做。
至於穎娘,繡工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拿出手,便準備再送點布料。
到正午原以爲那位爺不會露面,結果竟然回來了,白露伺候寬衣時,他還打趣道:
“今兒竟然餓了,可見我們白姑娘能幹”
白露被說的不好意思,也不敢看他,只輕聲道:
“是那些配料,有和胃的作用,再加上睡的好了,自然就好了。”
高鶴笑眯眯的道:
“難道那些砂仁、豆蔻還會自己跳進去,我還真是孤陋寡聞了”
白露趕緊岔開話題:
“我去起菜吧,羊湯也還燉着呢”
說着就轉身出去,高鶴瞧了眼她的背影,跟逃難似的,不禁暗暗嘆息,心想真是個不經事的小丫頭。
回頭進了偏廳,不一會兒白露就將餐盤端進來,特意只有一碗羊湯,一小碗炸醬麪,一碟炸咯吱盒,而羊湯上面竟然還撒了點芫荽。
高鶴眉頭瞬間擰到了一起,將羊湯推到白露跟前道:
“我不喫這個胡荽”
這玩意有健脾開胃之效,白露是特意加的,可看他那副寧死不屈的表情,只好坐到對面,用筷子挑走。
軟荽沾了熱乎乎的湯,有的碎葉子便沉到裏面,白露只得一點一點找出來。
高鶴瞧她那副跟碎葉子較勁的仔細樣兒,須臾間想起兒時母妃給他挑魚刺的情形,不由情緒低落下來,聲音沉沉道:
“那點就算了”
說着將碗拖回來,白露忍不住道:
“芫荽雖然口重,但健脾消食,也能中和羊肉的羶”
高鶴忽而楊脣一笑:
“好,以後我再也不挑食了,”
說着喝了口湯,瞧了她一眼,復垂下眉眼,才喃喃補了一句,
“母妃也不喜我偏食”
白露不禁看過去。
高鶴喫東西時,一般奉行的是食不言,此刻一邊皺着眉頭一邊喫着沾上芫荽味道的羊肉,白露只覺得又好笑,可又說不出的可憐
可憐
可憐嗎
白露被自己的念頭嚇一跳,下意識迅速移開目光,好像對面的不是高鶴,而是洪水猛獸。
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覺得他高不可攀,竟然還同情起他來了
難道,就因爲聽了他的解釋。
這個爲救母親的解釋,白露沒什麼懷疑的理由,因爲高鶴沒必要,而且,自己一個小小奴婢,實在沒什麼值得他所圖的。
而不存在懷疑,就會相信,一相信,就難免白露眼前浮現起那兩日他狼狽的模樣,畏懼的心又消減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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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小仙女新春快樂,每一天都漂漂亮亮、開開心心o ̄︶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