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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華出了醫院門,看到彥知聞正對着鏡頭,悲切地表達着對陳霜的惋惜,她心裏一冷,不動聲色地想要避開,卻冷不防被彥知聞叫住。

    “雲華,你也來看望陳霜嗎在比賽中能這麼大度地關懷你的對手,真的很不容易。”

    鏡頭適時轉了過來,雲華大大方方走上前,對着鏡頭深深地嘆了口氣,做出一個悲憫的表情。

    “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我們所有選手都很難過,我個人更是一直把陳霜當成非常值得尊敬的對手,我也相信她會用堅強的毅力戰勝困難,回到她熱愛的模特事業中。”

    陳霜會的,她已經被捆上這條船了,有人替她破釜沉舟,她撐也得撐下來。

    雲華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她腦海裏的想法逃也似的遊離開來,嘴上卻依舊流暢地訴說着對陳霜的勸勉。

    雲華頭一次知道,原來說鬼話其實是生而爲人的一項本能。

    “就在剛剛,我還和陳霜達成了約定,我們不會向彼此認輸,直到公正的賽程爲我們做出最終的判決。”

    三言兩語之間,就將剛剛陳霜的那番氣話轉化成了惺惺相惜的對手情誼,彥知聞欣賞地看着雲華,但那笑卻分明是冷的,他知道她們絕對不會有這麼和平的言談。

    “我也希望節目組能夠給陳霜一個調整的機會,讓她能夠恢復到自己最好的狀態。”

    雲華輕輕點頭示意說完了,鏡頭終於放過她,雲華平靜地對彥知聞說。

    “彥老師,我和凌霄先回去了,您也早休息。”

    她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心情既沉重又疑惑。

    位於臺前的模特總是比位於幕後的攝影師更容易在時尚界冒尖兒,前生並沒有這些變故,但陳霜成名後卻還是和彥知聞固定捆綁,形成了無比緊密的合作關係,這是爲什麼

    “你在懷疑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嶽凌霄真的很瞭解雲華。

    “別人都覺得這是意外事故,就算不是,他也肯定是嫌疑最小的,因爲所有人都知道,沒有人比他更希望陳霜奪冠。”

    雲華輕聲說,此時此刻,經過動機分析,她終於明白這個局有多麼巧妙了。

    “而且他有能力,無論是安排地接路線,還是變更錄製地點。”

    “那你覺得他的動機會是什麼”嶽凌霄沿着她的思路往下順,語氣中帶着猶疑,顯然也陷入了反覆推證的思考之中。

    “我不知道。”雲華疲憊地搖了搖頭。“很有可能是第一期節目播出後,陳霜的推廣效果沒有達到他的預期。我覺得他是想把陳霜放在弱勢羣體的位置上,立一個人設,博取大衆同情。”

    “合理,可以作爲推論之一。但陳霜也受到了損傷,勢必會給拍片過程增加困難,對於他來說,是否太過得不償失”嶽凌霄冷靜地分析,指出其中的疑點。

    “我真的不知道。整件事情都太詭異了,或許他也沒料想到會這麼嚴重”

    雲華頭一次感到力不從心,前生她並沒有接觸過彥知聞,也就無從得知他究竟是什麼樣的性格,回想這一兩週來的印象,彥知聞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常。

    這才幾天啊,能談得上有什麼瞭解

    真諷刺。

    說話之間,她們已經走到酒店,晚上十一點左右,茶座的燈已經關了,偌大的門廳裏,值班的保安、保潔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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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在一起聊天,雲華心裏一動,走過去很輕鬆地和人閒聊起來。嶽凌霄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靜靜地看着她。

    雲華先聊了聊中國的生活,繼而聊了聊對毛里求斯的印象,巧妙地把話題引到了文化上,再裝作不經意地提起海娜紋身。

    只聽一位中年婦女介紹,說海娜紋身原本是紅、棕色的,只是這幾年毛里求斯來的遊客多了,嫌這種色調不夠逼真,纔出現了黑色海娜,好像是加了某種染髮劑成分調製出的,而自從黑色海娜紋身流行起來之後,過敏情況時有發生,但陳霜這麼嚴重的情況卻也確實少見。

    得到了當地人的信息,雲華便道別離開了大廳,她和嶽凌霄一同轉進長廊,很是不甘心地搖了搖頭。

    “陳霜不是第一例,也就是說,黑色海娜中的苯二胺並非有意針對她投放的。”

    把繪製紋身的老人從懷疑名單上擦去,雲華的心情卻沒有變得輕鬆,這個撲朔迷離的事件到這裏,居然變成了一個死結。“把沒有其他證據的猜疑先放一放吧,這可能是一個偶發事件。”

    嶽凌霄默默點了點頭,忽然說。“你居然真的會對敵人的遭遇這麼上心,真不像你。其實我今天跟你去醫院,是擔心你會做些不理智的事情,畢竟上一次在攝像機面前,你對遲新野那麼兇。”

    她將手裏的東西交給雲華,是一隻黑色的錄音筆。“看來,不光我有這種錯覺啊。”

    雲華調低聲音放在耳邊。

    “你來幹什麼看我笑話”

    “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心虛了”

    “我告訴你,雲華,你不要裝出這麼一副惺惺作態的樣子,我就算受了傷,也不會輸給你”

    就算她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這段音頻放出去,單憑陳霜歇斯底里的怒吼,也能讓無數觀衆腦補一出大戲。

    “你在哪兒找到的”

    “鏡子後面。陳霜燙成那樣了,不可能需要這種東西。有時候故意掩飾,反而容易暴露。”

    雲華刪掉音頻,默默嘆了口氣,她從前只隱約感覺到這個冷靜自持的女孩有很多超越年齡的經歷,如今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嶽凌霄。

    深沉,謹慎,意外地可靠,在這種讓人精神緊繃的時候,宛如一劑強心針。

    “你拿走了錄音筆,有意放在那裏的人肯定會發現的,萬一有什麼事,連累你怎麼辦”

    嶽凌霄卻輕鬆地笑了笑。“對方只想把你拉下去而已,構不成威脅的人,只會成爲陪襯。只有足夠強的人才會被忌憚,你是不是應該自豪一下”

    雲華拍案叫絕,這句話完全符合她的邏輯,她伸手勾上嶽凌霄的肩,嶽凌霄明顯一僵,似乎並不太適應這種肢體接觸,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和雲華一同走回房間。

    “其實你實力很強的,風格也特別,尤其是臺步很穩,就是硬照方面還有上升空間,有時間我教你。”

    “行了,趕緊睡吧,明天估計節目組又要開始折騰人了。”

    折騰了一天,身體分外疲乏,雲華很快沉進夢裏。

    好像還是那個纏人的夢,又好像哪裏不一樣。

    她看到長廊的兩邊曳長迷離光影,細看原來是記憶一幀幀如膠片飛快拉過放映窗,花非花,霧非霧,白馬非馬。

    雲華聽見那熟悉的腳步聲迫近,她忽然從心底生出蓬勃的力量,深呼吸,下意識立定,颯然回身,以衝破夢境的凌厲姿態,狠狠打出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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