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覺得她的缺點是什麼”元歸一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不以爲然地笑了。
“我覺得她把自己洗的很乾淨，沒有傳遞給我那種強烈的慾望。”
faceti另一邊的李殊遙隨意地雙手抱臂，和元歸一對視上，聲線溫和。
“我以爲你知道的，模特首先要讓別人看到慾望，物慾，情慾，各種意義上的。”
李殊遙，傳媒業資深編輯，在選題和內容上嗅覺敏銳、思維辛辣，悅己self剛上市時，同行都對這本新刊物不看好，虎視眈眈地舉着刀叉碗筷，等着瓜分殘骸。
在一片質疑聲中，全國各大地鐵站都在黃金位置貼出這麼一張廣告，“我沒有背景，我就是自己最好的背景。”
這句擲地有聲的文案撐起了康泰納仕集團砸下的天價營銷，也幾乎成了所有都市女性的口頭禪，悅己self雜誌一炮而響，創刊號加印幾次仍然傾售一空，廣告訂單紛至沓來，簡直是給進入更年期的紙媒行業打了一針羊胎素。
李殊遙在業內迅速崛起，隨後又通過一系列精彩至極的策劃，讓悅己self坐穩了輕量級時尚雜誌頭把交椅的位置。
卓越的人有很多，難能可貴的是保持內心的謙和平靜，所有與她共事過的人都如此評價。
“如果你們節目推選的人選就是這樣的話，這個選題我必須要再考慮。你我都是公私分得很清的人，互相理解。”李殊遙端起杯子輕啜了一口，熱氣模糊了鏡片。
“我當然知道，你們集團內部人事面臨大變革嘛，也是時候該換換血了。言歸正傳，要分析張力，必須先看看主題給了多少發揮空間。這是走秀，不是硬照，不需要用力過猛。她的野心，不需要掩飾，也不需要明晃晃地擺出來。”
元歸一在鍵盤上打下一串字符，發送。
“郵件你查收一下，裏面有她前幾場比拼的無修直出，看過之後，我們可以再討論，或許你會明白我爲什麼覺得你這次有些草率。”
李殊遙將信將疑地點開，立刻變了臉色，險些把水杯打翻，她扶了扶眼鏡，浮現出一個驚異的笑容。“是她”
“你認識”元歸一稍稍挑眉。
“ggie提前在我們雜誌預定了明年全年的跨頁廣告，好不容易來個年單，簡直往死裏砍價。她當時用的就是這張sale，說接下來會找這個模特拍攝一整組，我還想怎麼是個生面孔”
“我真得好好請你喫頓飯。”元歸一舒心地倚在椅背上笑了笑。“我都不知道這麼快就有客戶盯上她了，現在紙媒的年單很少見啊。”
“你對她很有信心要不是這次談合作，我都以爲你幾乎要收山了。又要從頭開始帶新人，你可真夠不容易的。”李殊遙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似乎想到了什麼，話音漸低。
“不過說實話，她確實讓人很有靈感。我們常常對新入行的要求專業度，對資深模特要求反套路，這種命題本身就很荒謬。但是”
“但是現在，她成全了荒謬的命題。一張能夠擔負得起所有期望與要求的，白紙。是不是特別誘人”
元歸一輕鬆地一攤手。
“第一組大片很重要，無論是對她還是對你來說，都是如此。作爲剛剛那個消息的回禮，如果我說，明年之後，她能擁有衝擊vogueitalia封面的實力呢撿漏的機會，你要不要”
vogueitaliavogue雜誌全球的二十個版本里，最具藝術氣息也最具專業水準的一版，全時尚傳媒業的風向標這個女孩兒，真的能達到這種高度嗎
李殊遙看了看電腦，一面是從狼羣中脫身的倨傲，一面是在集市裏和小孩子對望的溫柔，看似矛盾對立，卻又在同一個人身上和諧共生，她的疑慮慢慢消解。
李殊遙又看了看手機，元歸一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是已經知道下一刻她即將脫口而出的答案。
友誼尚且不憚互相利用，商務合作，更是要榨出對方每一分潛在價值。
在商場上，她們是相似的人，越是有利用價值，關係反而越能長久。
真是個老狐狸李殊遙在心裏反反覆覆想了想，只覺得在這關口上賭一把，隱隱有些冒險。但她又意識到自己提前陷入了暌違已久的期待，像回到數年前，悅己self上市當天，那個緊張地等着報表的夜晚。
一往無前虎山行，撥開雲霧見光明，李殊遙終於下決心點了點頭，匆匆在筆記本上圈下雲華的名字。
“我明天親自做選題，儘快敲定策劃案細節。”
“等你的好消息。”元歸一舉杯致意，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