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下不計後果,事畢,瓔珞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嚇得手一軟,簪子掉在地上,她也癱坐在地,最後想着自己該逃離,爬了半天終於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跑了。
回到房裏時,初七正就着涼茶磕着松籽,旁邊還放了一碗冰鎮過的梨子,她邊喫邊哼着小曲,好個逍遙,見瓔珞走了進來,她拈起一塊梨瓣遞過去道:“上官大人讓人送來的,小姐不在,咱們倆喫。”
這個人,一身的臭毛病,嗜睡,嘴饞,又懶,還會見風使舵,真不知小姐當初爲何用了那麼一大筆銀子將她買來作何,瓔珞將頭一扭,毫不領情道:“上官大人送給小姐喫的,我不配。”
言下之意,是你不配。
鑼鼓聽聲聽後聽音,初七情知她是什麼意思,也不計較,玉醐說了,再同瓔珞吵架就打發她出去討飯,你不喫我喫,那梨子真脆,咔擦咔擦的咬着嚼着,鬧得本就心煩意亂的瓔珞皺着眉。
初七吃了兩瓣,還不忘只是上官彧送給玉醐的,就下了炕,端着那碗梨子想去花廳,突然想起瓔珞方纔是去找玉醐的,就問:“小姐沒說啥時候回來”
想着若是玉醐馬上回來,她就不用折騰過去了。
瓔珞突地一抖,像給針紮了手指尖似的,臉色也變得煞白,瞬間想起齊戈還在等着她。
見她呆愣不語,初七氣道:“你發什麼癔症,我問你話呢,小姐有沒有說啥時候回來”
瓔珞根本沒去花廳,又哪裏知道呢,搪塞道:“快了。”
見她顏色冰冷,初七以爲她不愛搭理自己,索性不問了,端着梨子往花廳而去。
花廳內,玉醐總算理清了賬目,伸個懶腰捶捶肩膀,聽有腳步聲,以爲是那兩個不省心的丫頭來了呢,淡淡道:“告訴過你們,我擺弄賬的時候別來打擾。”
待腳步近了,嗅到了那專屬於巴毅的冷梅香,猛地擡頭,巴毅正神色凝重的看着她。
自從彼此坦露了心跡,玉醐再見到巴毅,總覺着有些彆扭,此時擡手搓了搓發燙的面頰,輕聲道:“將軍還沒安置呢”
巴毅伸手取過她面前案上的一本書,是漢時楊雄所著的太玄經,隨便翻了翻,問:“你也看這個”
此書糅合儒、道、陰陽三家思想,男人看了都覺着佶屈聱牙,女兒家更是少見有人看的,所以巴毅奇怪。
玉醐將賬本合上又打開,打開再合上,不停重複這種毫無意義的動作,心煩意亂道:“看着頑的,不求甚解。”
本朝規矩,特別是在後宮,崇尚女子無才便是德,巴毅突然一句:“皇上給上官彧賜婚了。”
他想,假如玉醐非得進宮不可,無論她的醫術還是她的其他優異之處,非但不能給她帶來福氣,或許成爲她的缺點和短處。
玉醐輕輕嗯了聲算是迴應。
巴毅憂心忡忡:“聽聞聖駕已過了山海關。”
玉醐眼皮突地一跳,雙手緊緊抓着賬本。
巴毅將太玄經放在案上,看見了她抓着賬本的手因爲用力過度,手背已經毫無血色,巴毅的手貼着案几滑過去,最後覆蓋在她的手上。
玉醐一驚,待想抽離自己的手,巴毅已經緊緊抓住,柔聲道:“我們成親。”
玉醐這一番喫驚更甚,愕然擡頭,又迅速垂頭,曉得巴毅是爲了什麼,道:“謝將軍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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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是婉拒的意思,巴毅道:“你別誤會,我不單單是爲了你。”
玉醐擡頭茫然看着他。
巴毅解釋:“我是爲了我自己。”
玉醐凝眉表示不懂。
巴毅進一步道:“我喜歡你。”
玉醐整個人僵住,想是太過意外,竟傻了似的瞪眼看着巴毅,那副癡癡呆呆的神情倒讓巴毅噗嗤笑了:“抱歉,這句話說的太遲了,足足遲了七年。”
京城,玉家,他在後花園遇到了由丫鬟婆子陪着放風箏的玉醐,那時的玉醐也不過十歲,因爲風箏掙斷線飛走飛遠了,玉醐仰着小臉看,眉目如畫,巴毅暗暗想着,你快些長大,長大後我好娶你,所以,這句話可真是足足遲了七年。
玉醐沒有如巴毅想象的那樣,或是高興的跳起來,或是喜極而泣,而是平靜如常的問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將軍書房屜子裏的那幅畫,何時畫的”
巴毅冷不丁沒明白,終於想起是哪幅畫了,笑問:“你看見了”
玉醐點了下頭。
巴毅道:“七年前。”
玉醐難以置信:“七年前怎麼會”
七年前她不過是總角之稚,而那幅畫分明是她現在的模樣。
巴毅看出她的狐疑,道:“七年前,在京城玉家後花園見了你之後,我回去就畫了那幅畫,遙想你長大的樣子,你長大後,便是我娶你的時候。”
玉醐眼中泛起霧氣,哽咽着:“七年前將軍就打算娶我”
巴毅毫不遲疑的鄭重點了頭:“是。”
玉醐突然繞過案几,奔向巴毅撲了過來。
巴毅就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第一次這樣毫無顧忌的抱着她,葛衣單薄,只感覺她瘦得不堪一握,巴毅用下巴抵在她的頭頂,髮香撲鼻,髮絲撩撥着他的面頰,巴毅情難自禁,慢慢垂頭,當嘴脣觸及到玉醐光潔滑膩的額頭,便深深吻了下去。
然後,感覺玉醐身子倏地一抖,那不是怕,是驚喜。
巴毅的大手輕撫她的後背,低低道:“我們成親。”
玉醐卻突然掙脫開去,眼底有淚,卻殊無表情,淡淡道:“不行。”
巴毅蹙眉:“爲何”
玉醐道:“將軍說過,吳三桂衝冠一怒爲紅顏,怎知皇上做不到呢,這不是將軍一個人的安危,還有整個瓜爾佳氏族,還有整個關外。”
巴毅凜然一笑:“是了,吳三桂都能衝冠一怒爲紅顏,爲何我不能。”
玉醐駭然:“將軍想怎樣”
言下之意,你難道也想反了朝廷
巴毅凝重道:“我也可以辭官不做。”
玉醐搖頭:“將軍還說過,假如將軍出了事,朝廷委派而來的後繼之任,怕是很難將關外這一番緊要之地管理好,百姓塗炭,天下不安。”
她竊以爲,自己這樣一說,巴毅即使不會打消念頭,也會重新考慮的。
然而,巴毅卻道:“那不是我該考慮的。”
玉醐如給霧瘴矇蔽了雙眼,看不懂巴毅的心思了。
巴毅悵然一嘆:“我乃凡夫俗子,在我心裏,你比整個關外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