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宋時明月 >第三百二十八章 往前一步就是叛賊
    第三百二十八章 往前一步就是叛賊

    聽到高俅的問話,小皇帝沉默片刻,回答:“你也知道,小王駙馬臨終前,曾託趙離人照顧我,我與他多有私信來往這些私信不都是你處理的嗎我知道,現在滿京城的人都以爲是我召趙離人上京護駕的。大殿之上,聖人曾兩次張望我,可我,我真無法說清這事。

    說到趙離人謀反,我知道人人都可能謀反,但趙離人不可能。他曾在信中跟我談過連州演說、廣州演說,他屢次在談樹立規則,規則保護人人他以遵守規則要求轄下百姓,部勒士兵,怎可能謀反呢一旦他謀反,他遵守的又是什麼規則

    趙離人曾經說過,王荊公昔日以變法的名義,無視一切成法,結果導致無法無天。他還談到:不要樹立惡劣的先例。比如唐太宗殺兄繼位,此後有唐一代,皇權爭奪總是血淋淋的,而後導致唐朝每次繼位之戰,都是一場大內亂,國之精英在繼位爭奪中屢遭屠戮,而後中原元氣盡喪,胡人輕易入關。

    他還說:三國時代,曹丕逼漢獻帝退位而篡,結果,他的後代也被司馬氏逼迫他常對人說:種下什麼因,收穫什麼果。所以,剛纔在大殿上,大臣慌亂不堪,我篤信趙離人不會叛亂,因爲他承擔不起叛亂的後果,也不敢給後代樹立這個先例。

    他在廣南總是標榜自己樹立規則,以此隱隱否定王荊公的變法,還說王荊公做事,破壞了所有規則,卻不告訴人該遵循什麼規則法何法不預立,結果就是無法無天,無君無父無民。那麼。他這次打算樹立一個叛亂的規則嗎我估知他做不到,也不敢做。”

    高俅苦笑了一下,忍不住調侃一句:“陛下可知道,趙離人雖有遵守規則的名聲,但他現在更顯赫的名聲是:擅於鑽空子。陛下真的信任趙大人嗎”

    趙佶怎能不信任趙興吶說到宋代皇帝對親信大臣的信任,那幾乎是一種近乎偏執地信任。宋神宗信任王安石不惜亡國,宋哲宗信任章惇也不憚亡國,而在真實的歷史上。宋徽宗盲信蔡京,三代人持之以恆的努力,終於完成了亡國使命當然,更有人認爲宋代三代帝王的偏執信任,不止造成了亡國,而是“亡華夏”。

    趙佶孩子氣的點點頭,高俅苦笑着探手入懷,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默默無語的遞給小皇帝,小皇帝一句話不說,展信閱讀,讀罷之後,就手將信在燭火上點着。而後趙佶提起筆,在一張空白信箋上寫下了三個字:“知道了”

    這三個字寫的非常秀美,很有王詵的味道。

    高俅也不說話,細心地折起這張紙。發現小皇帝已經在燒剛纔的那張信皮,他躬身告退,小皇帝恍若未覺。

    範純粹一路往順保寨急跑,這座順保寨是爲了防備遼國越境,而在邊境上修的防衛堡壘。自從趙興發明了水泥後,在邊境的城堡已經開始募集資金,自發的改建成水泥石堡。趙興頭上掛着“檢校樞密院詹事”頭銜,這個官銜相當於小“使相”。民間也把這個官職統稱爲“太尉”當然,連京城殿前司都指揮,也在民間被稱爲“太尉”。

    頭上頂着太尉的光環,順保寨自然不會攔截,趙興順利的進入順保寨,他許下巨資,要求順保寨幫他徵集小船,以便在初冬順着流北水河直抵汴梁。這一耽擱。讓高遵惠發覺不對,他一邊調集河北禁軍進行攔截。一邊派人急報朝廷。

    範純粹就是在這種狀況下進入順保寨的,他搖晃着滿頭地白髮,氣喘吁吁的爬上了趙興的坐舟,一路上,遇見他的朱雀軍士兵一起向這位老大人行禮,範純粹滿頭熱汗蒸騰,直闖入趙興的座艙。

    他一路上沒受攔阻,進到趙興座艙中地時候,發現趙興正在與一名身高與他相仿的壯漢查閱着地圖,嘴裏還念道:“失誤了,我怎麼沒有計算到黃河水深呢,我居然能犯這個錯誤,想起來,我都欽佩自己。”

    範純粹站在門口大吼:“走啊,你爲什麼不走了趙離人,再往前一步,你就是叛賊。”

    趙興聽到範純粹的聲音,擡起頭來,跟帥範交換了個眼色,轉身衝範純粹拱手:“老大人,說笑了,我護送朝貢使入朝,怎麼就成了叛匪呢”

    範純粹不管不顧,衝到桌前,翻看趙興剛纔查看的地圖,那張地圖上畫着不少地圈圈叉叉,範純粹仔細一找,沒發現圖上特意標註出什麼敏感地方,他鬆了一口氣,指點着揚州方向,質問:“護送朝貢使,需要兩路進發嗎,趙離人,我問你,你護送的是朝貢使,揚州方向那支船隊護送的又是什麼”

    趙興無辜的眨巴着眼睛,回答:“當然也是朝貢使了,不過那些都是南洋上面小土王,地不過百里,民不過十萬戶,有時不過佔據一座小島,便自稱爲王,而我一般喜歡把他們稱之爲崑崙奴。

    我坐舟上纔是真正有分量的王,他包括兩位交趾郡王,一位真臘郡王,一位呼魯納郡王,還有一名蒲甘城主。

    這些都是大國使節,他們自然不屑與那些小王同行,而爲了配得起他們的身份,我親自陪他們上京,難道這也有錯嗎居然提到謀反這個字眼,太令我傷心了。”

    範純粹把地圖扔到地下,面容愫怒的回答:“你知道嗎,先皇已薨,端王繼位,朝廷新立,正在惶惶不安,你兩路大軍向汴梁進發,有何圖謀”

    趙興愣了一下,緩緩的站起身來,翻手摘下官帽。取下官帽上兩根烏翅,旁邊地帥範也有樣學樣,等這二人收拾完畢,趙興下令:“the king is dead, long live the king傳令下去,全軍摘盔纓,去官翅,舉哀。”

    趙興在這裏說了一句著名的英文。中文意爲“國王死了,國王萬歲”,更準確的翻譯方式爲:“舊王已死,新王萬歲”。

    與此同時,這句話還有另一層意思:“改朝換代了”。

    範純粹不知道趙興唸叨的那句藩語是什麼,他看見趙興的舉動,輕輕鬆了口氣,說:“原來你

    們還不知道。朝廷突遭變故,朝貢地事情已經停了,新皇尚未任命山陵使,已抵達揚州那幫貢使尚滯留揚州”

    帥範搖頭:“不好,我廣南兩支水師都停留在外面。長久滯留,廣東空虛,恐生變故,請大人立刻上奏朝廷。要求我廣東水師其中一支回航,或者大人,或者陳不羣。”

    趙興這頭居然主動要求撤軍,範純粹喘了一口氣,只覺得渾身痠軟,他坐倒在甲板上,大罵:“趙離人,看到老夫跑的一頭汗。居然不拿把椅子來,快來攙扶老夫,冬天容易着涼,給老夫拿件狐裘來。”

    趙興連忙招呼士兵上前攙扶範純粹,又吩咐左右燒熱水,給範純粹沐浴,範老大人泡了個熱水澡,等他重新出艙。發現停留在江面的廣南水師已經齊齊摘掉了帽纓。頭盔上裹上了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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