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燮帶着捧硯出了院門,就見到趙老員外急匆匆從前面趕過來,見着他才停下腳,扯出僵硬的笑容說:“你聽見他們鬧啦其實不過是個不懂事的下人說幾句渾話罷啦,也沒什麼。你放寬了心,咱們街坊都知道你的爲人,不會聽他放那臭聲的”

    幾句渾話

    鄰居都知道了,還過來勸他,那肯定就不只是幾句渾話

    剛穿來時就給他搞宅鬥,他到老家來了這羣戲精還要追着他過來作妖。他都忍着噁心給崔家夫婦刷白漆了,只想平平靜靜地在讀兩年書,考個進士,這些人竟還沒完沒了,還派人來扯他的後腿真當他是苦情戲女主角,虐了白虐

    要戰便戰,看誰撕得過誰

    他穿越前見過的宮鬥劇裏撕逼失敗被打死的嬪妃,比這羣古代人一輩子見過的活人都多

    崔燮心裏一陣陣翻滾,臉色卻仍平靜,還朝他露出一點笑容:“讓趙爺見笑了,家裏人不懂事,竟鬧到攪擾四鄰,都是我們崔家管束不嚴。”

    他只有嘴角挑起來,眼裏卻殊無笑意,目光落在眼前方寸地,不知在想什麼。

    趙員外在門外看見了那家人囂張刻薄的模樣,又想起他家裏是個後孃,不禁把他當成了個受盡欺凌的小可憐,憐憫地說:“這也不是你的錯,家裏僕人欺主也是”

    咳咳咳

    趙員外忽然覺出自己這又是在非議別人的家事,重重咳了幾聲,不敢再隨便開口,一路沉默地帶着他走出大門。

    剛走到前院,就聽到外面傳來崔源有些沙啞的聲音:“你有什麼事到裏面再說這裏人來人往的,你開口閉口就說這些沒影子的話,將來少爺怎麼做人”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聲,尖刻地答道:“我說什麼了源大叔,我說得不對嗎大少爺在家裏打傷弟弟,氣病了老夫人和夫人,老爺是罰他到老家思過,不是叫他來鄉下享福的饒着這樣,夫人還惦記着他過得好不好,才發月例就巴巴兒地打發我送過來。想不到大少爺倒是毫無自省之心,在這兒修房弄井,過起公子日子來啦”

    “你胡說,這房子都荒得不能住人了,我們能不修修嗎”

    崔源吵起架來毫無戰力,話音輕易地就被人打斷,那人尖銳地反問:“這房子是咱們老太爺建的,老爺都是在這兒長大的,有什麼不好的。源叔你真是受用過了,竟然嫌住了半輩子的老宅不能住

    “那你們出京半月,到遷安再晚也該有十來天了,怎麼沒空收拾宅子,難道就一直睡在這荒地裏”

    “老爺叫你們直接回老宅,你們中途去哪兒了,怎麼過的”

    那人步步緊逼,四下裏都是鄰居和路人低低的議論聲。崔燮握着捧硯微顫的手,邁過門檻,看到了那個京裏來的人。

    他穿着一身醬色繭綢的袍子,圓乎臉兒,個子高高的,還有點眼熟。

    捧硯低低叫了一聲“二管事”,崔燮終於回憶起來這位不就是他剛挨完打那天,在門口催着他們離開的二管事崔明嗎難怪聽這有點兒尖的小嗓子這麼耳熟了。

    二管事也看見他了,立刻挑起眉頭,朝他露出了個不懷好意的笑容,高聲叫道:“大少爺,我在這兒等你許久了,你可算捨得出來了”

    周圍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竊竊私語之聲嗡然沸騰。人羣中有幾個格外顯眼的白衫童生正往他們這邊擠,其中一個少年瞪圓了清亮的眼睛,朝後面的趙員外叫道:“爺爺,你們叫我下學早點兒回家陪客,陪的就是這人”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就憑崔明這麼幾句話,他來到遷安之後給家裏塑造的父慈子孝人設,就毀得徹徹底底了。

    崔燮沉着臉走到那輛車子前。崔明挑起一邊兒眉毛,露出個油膩膩的笑容:“大少爺恕罪,小的管教下人聲音太大了,驚擾你了。小的今日是來給大少爺送月例的夫人知道大少爺是帶着杖傷出來的,怕你少了衣食藥品,特地叫小的送了上好的份例來,請大少爺領進去吧。”

    他朝着車伕揚了揚下巴,驕傲地笑道:“進院兒去,把咱們給大少爺帶來的東西都卸下來。”

    崔燮擡手攔住他,沉聲問:“你說你是家裏派來給我送東西的,有證明嗎有月例清單嗎”

    這還要什麼單子夫人肯從手指頭縫裏給他漏下點兒東西就不錯了,他還當自己是在家時的大少爺

    崔明抿了抿脣,鼻子裏發出一點哼聲,不屑地笑了笑:“大少爺,咱們家裏發月例還有什麼單子,還不是什麼身份發什麼。這都是夫人親

    >>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手給你預備的,難不成夫人能剋扣你”

    崔燮忽然厲聲喝道:“住口你敢以下犯上”

    崔明吃了一驚,臉上扭曲的笑容也凝在脣邊,看起來滑稽又詭異。周圍看熱鬧的都給他這一嗓子嚇着了,才意識到他還是個京裏大官的公子,不由得默默收聲,把膝蓋彎低點兒,藏到別人身後。

    那幾個儒童和稍遠處的書生卻不禁搖頭撇嘴,覺得他這樣責罵父母派來管教他的家僕,是不夠敬重這兩人背後的尊長。

    他卻不理別人,上前一步,疾顏厲色地呵斥道:“你方纔當衆誹謗我不孝,我看在你是家裏用的老下人,有祖上的面子,不想當衆處置你。卻不想你喪心病狂到連我母親都要詆譭來人,把他的嘴給我堵上,別讓他口中再說出老爺夫人等語,毀我父母清正慈愛之名”

    崔明都想不到他能這樣顛倒黑白,張口結舌地看着他。

    捧硯反應得快,上去便掄圓巴掌照他的臉打了一記,崔源也趕忙衝上去制住他,生怕他暴起傷了自己的兒子和小主人。

    趙老員外也看得心跳加速,連忙吩咐:“趙奎、趙生,快護住小燮哥,別叫那兩個人打傷了他”

    崔家的車伕到現在才反應過來,連忙下車來幫二管事的忙。崔燮卻上前一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也想以僕凌主”

    車伕是外面僱來的,不是崔家的家生子,更不是夫人心腹,沒有崔明那樣的底氣。思來想去,只能低頭拱手,求道:“大少爺開恩,俺們也是聽主人吩咐來送東西,二管事只是路上害了熱病,因此說話顛倒”

    呵呵,路上害了熱病當他穿越之前沒看過水滸嗎

    明朝人說害了熱病,就跟現代殺人犯得了突發性精神病一樣,都是爲了脫罪編的。

    他心裏暗暗冷笑,對趙員外那兩個家人拱了拱手說:“請兩位大叔幫忙,拿繩子把那個穿繭袍的捆了,把車上的東西一樣樣卸下來,打開來咱們一起看看是什麼。”

    崔明嗓子尖得幾乎要破音,驚恐地叫道:“你敢動私刑我、我雖然是奴籍,可你也沒有功名在身,你要打我老爺不會護着唔唔唔”

    不等他再鬧,捧硯就機靈地拿帕子堵住了他的嘴,跟父親一起制住他。那些家人還不大敢動手,趙員外倒是很有擔當地朝他們點了點頭:“捆大不了拿應世的帖子去衙門一趟,縣尊老爺也得給俺老頭子面子。”

    他家的小孫子還想說什麼,他卻轉過臉去不再看孫子。

    不只趙家人,還有些圍觀的,五六個人一齊動手捆了崔明。車伕嚇得轉身想跑,可週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他扎進人羣卻衝不出去,反被人趁亂打了幾拳,也倒在地上不能動彈。

    幾個圍觀的人主動上車搬下包袱,解開來攤到了中間空地上。

    崔燮打了個羅圈揖,謝過衆人相助,走到那幾個包袱中間,左挑右撿,挑起了裏面唯一一串銅錢。

    他轉臉問崔明:“這是夫人叫你送來的月例”

    崔明嗚嗚嗚地叫了幾聲。

    他不耐煩地說:“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用不着廢話。有話什麼等着待會兒去到縣衙大堂,跟縣尊大老爺說吧。”

    崔明拼命搖頭,嗚嗚嗯嗯地哼了半天,眼淚都快下來了。崔燮又問了一句這是不是他們的例錢,這回他不敢再含糊,老老實實地點了頭。

    崔燮看了捧硯一眼,不必開口,捧硯就接過那串錢,瞪着崔明說:“大哥的月例是二兩銀子,小廝五百錢,俺爹是一兩五錢。這才半貫錢,只合我這個月的份例,你跟我爹的都叫”

    “是啊,母親叫送來的例錢,都叫這個家賊偷了。”他搶先開口,壓住了捧硯那聲“剋扣”,又從地上的包袱裏撿起兩件布衣,抖開給崔明看,問道:“這也是你從家裏帶來的就只這幾件”

    崔明不敢再點頭,又搖起頭來,嗚嗚地哀叫着。

    崔燮似笑非笑地說:“我就說麼。我出京之前家裏就已經在裁秋衣了,怎麼送來的卻只有幾件粗布衣,我那幾套必定也是叫你暗中竊爲己有了。”

    我沒有不是我你一個主人怎麼能污衊我們做下人的

    崔明拼命掙扎,想掏出口中手巾,卻被旁邊盯着他的崔源按住。趙家那兩名僕人和圍觀的路人也狠狠啐了他幾口,紛紛喝罵:“不要臉的東西,偷主人家的財物,還敢倒打一耙,誣陷主人不義別說官宦人家,就俺們小戶人家也沒有這樣貪狠的惡僕,真該拉到縣裏,剝了衣裳挨板子”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