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定價近四兩銀子的書, 當得林先生這樣的教授兩個月收入,就這麼多人買,竟致賣到脫銷了

    這消息好到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再也繃不住淡定的表現, 放縱自己激動了一會兒,走到堂上才慢慢恢復冷靜。

    計掌櫃也一臉被銀子砸得暈乎乎的神情,託着帳簿起身,給他看今天的出入帳和訂貨單據。聯芳錄賣得驚人的好, 僅僅一個上午就賣出三百多本, 還是計掌櫃強壓着不許再賣, 才勉強留下百餘本, 給明天的銷售略留了些存貨。

    哪怕崔燮親手策劃了整個銷售過程, 又是畫美人箋,又是讓那些讀書人以文換箋,從重陽詩會開始一步步造勢, 也沒想到能賣出這個勢頭。

    他原以爲精裝本至多跟沈園詩集一樣的賣個二三百本,還想着賣不掉的發去外地,再出黑白平裝本搶佔低收入市場, 總共能賣出上千本就是極限了。可今天甫一開業,店裏光排隊搶購的散客就賣了一百餘本。衛所軍官、縣衙官吏、本城、外地富戶等大客戶也絡繹不絕, 根本不在乎三兩九一本的價格,都是十幾本、幾十本地下訂。

    若非計掌櫃見賣勢大好, 拒絕了一切想幫他們分銷、代銷的同行, 連最後這小二百本書也能賣空了。而白天印刷匠、雜工們悶頭趕工, 連崔箋都顧不得印了,才只趕出了一百餘套,加在一起也只夠賣一天的。

    衆人都是又喜又憂。

    喜的是這本書全部成本攤下來才合一兩三錢一本,訂價三兩九,白天賣出三百餘套,純利就有八百兩。憂的則是人手不夠,印的總趕不上賣的今晚可以熬一宿,難道以後還要日日趕工嗎

    不過比起幾個月前,崔燮全身上下只有三十兩銀子,住客棧全靠老闆好心施捨;比起計掌櫃他們窮到只能把書齋院子都租出去換口飯喫的日子,眼下這點煩惱簡直可說是幸福了。

    崔燮沉吟了一會兒,對幾個工匠說:“這彩印工藝,我知道大家捨不得傳給外人,我也不願讓外面的書坊知道。但你們誰家中有子侄、徒弟願意來書坊幹活的,就把他們帶過來籤個文書吧。”

    匠人們早先不願意子弟在這個沒前途的書坊裏混着,但今非昔比:店裏又有兩京十三省獨一份的彩印技術,又能掙錢,東家也寬和大方。孩子若能進來這裏做工,倒強似在別的地方幹了。

    他們期期艾艾地問:“我們那幾個小崽子才練了幾年,幹不了大活,東家這店裏用不到這麼多雜工吧”

    崔燮回憶了一下這幾天在後院幫忙的年輕工匠和學徒們,含笑鼓勵道:“這幾天你們帶來的孩子都挺好,又懂事又勤快。以後多教他們一些,不必藏私,儘快讓他們學會技藝,獨當一面,往後咱們還要往京裏開分店去呢。”

    他小小年紀,說起比他還要大幾歲的學徒工卻都是一副看待孩子的神色。可在場的誰都不會覺得這姿態可笑,反而只覺得他老成可靠。幾個匠人互相看了看,同時應道:“公子寬仁,我們定會挑來懂事能幹的孩子到咱們書坊裏學徒”

    計掌櫃不甘落後地說:“我那劣子也曾在外面跑過幾年行商,將來遷安這邊書賣得差不多了,就叫他跑跑京裏,一定能把咱們致榮書齋的名號在京城裏打起來”

    崔燮也笑了笑:“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暫不着急。我估摸着這書只是之前宣傳鋪墊得好,一開售客人們就都來買了,往後不會一直那麼火的。你們這些日子多辛苦一點,本月工銀全部翻倍,等這撥風頭過去了,我給你們輪着放假。”

    轉天書齋開門後又是一輪搶購。

    崔燮到了學堂,還聽到幾個師兄抱怨他家的書太難買,他們下午散了學疾跑着去買,店裏的書竟已賣完了,讓他們白跑一趟。抱怨過了,又問他家裏有沒有書,他們想直接跟他買。

    嶽師兄那些已買着書的也苦着臉問:“你家還有沒有別的大圖我家小廝手氣不好,連買了三張華逸仙子的,能不能給我換張婉寧的和女鬼阿柔的”

    王師兄湊過來驚喜地叫道:“你有華逸仙子的我有兩張泰山神女的你要不要換燮哥那圖居然是隨意封進盒子裏,不能挑、不能換的,這要集齊四張圖得費多大勁”

    幾個湊錢買了一套的師兄也哀嘆着一張圖不知怎麼分,買了四張還沒集齊全套的更忙着換圖。

    唯有昨晚進了趟崔家書房的趙應麟笑而不語雖然他也只收了一張妖狐婉寧圖,但在崔燮書房裏擺了那幾張等身大掛畫,他昨晚可是仔細地、單獨地,看了好半天呢

    很快晨鐘響起,打斷了學生們不務正業的交流。林先生夾着書進到講堂,目光對着滿堂書生遛了一遍,輕咳一聲,冷然說:“這兩天你們都有些心浮氣躁,今天我講什麼恐怕都聽不進去了,那我也不講了。”

    衆人心中忐忑,猜測是不是先生也買了聯芳錄,看得上癮,今天要放他們假。

    放假自然是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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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先生從夾的那摞書裏拿出兩張抄得滿滿的墨卷,丟給剛纔到處找人換畫的嶽肅,嚴肅地吩咐道:“你來念題,今天就默寫這些帖經、墨義,有錯的就等着回去抄書吧。”

    滿屋喜孜孜、飄飄然等着休息時繼續談論書中故事、互換畫像的童生頓時都蔫了。

    崔燮雖然是個不談書畫的好學生,可今天衆生心浮氣躁,都是他家的書惹起來的,免不得他也得跟着默一遍。

    好在他開始讀書的時間短,背的四書還都新鮮着,這些日子爲學寫八股又反覆翻過,經義都記得牢牢的。抄寫時仔細一點,該退格的退格,該避諱的避讀,將字寫得圓光黑大,不在捲上落墨點,也就沒什麼問題了。

    林先生教完了三個小蒙童,便順着桌子檢查他們默寫,有錯的、卷面污損的便直接提起來,要他們回去把題目抄上百遍。

    查到崔燮面前,看着那張整潔如字帖的卷子,他的臉色纔好了些,微微點頭,說道:“讀書人要有讀書人的樣子。不管你們在外面有什麼事,只要進了學堂,見了先師像,就要想着這是聖賢之所在,要滌盪清腸肺裏那些污濫念頭再看書”

    這話不唯說崔燮,更是給那些在學堂裏就開始討論仙女妖女的學生聽的。

    衆生把頭壓得更低,絞盡腦汁回憶經義,生怕寫錯哪一處,回去還要抄書。崔燮也低着頭認認真真地默寫,更怕先生想起他是出書勾引得衆生不學好的那個。

    幸好林先生沒就着這事多說什麼,看完了崔燮的卷子便說:“你先寫到這裏,跟我過來。我問你,昨日我說要教你做對子,你可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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