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萍忍着氣不吭聲,轉頭給林國榮使個了很兇惡的眼色。
林國榮沒法子,只好勸老太太道:“媽,你不用這麼辛苦了,賺了錢不是用的嗎?”
“放屁!”老太太直接爆了粗口,大聲嚷嚷道,“前些年差點連飯都吃不了你忘了啊?你兒子早起來沒飯喫,餓得在牀嗷嗷哭你忘了啊?”
“蛤?我還有過這麼悲慘的童年?”林淼大爲震驚,轉頭望向江萍。
江萍拉着林淼走到隔壁房間,貼着他的耳朵用極小的聲音道:“你祖婆娘瞎**的,你那天根本沒哭,我餵你喫米糊你還挑食不要喫呢,是你爸哭了……”
林淼:“……”
另一邊,老太太和林國榮的對話還在繼續。
她語氣憤憤道:“還裝修,裝什麼修?你們家沒地方拉屎嗎?要什麼沖水馬桶?我用了一輩子的糞桶了,我被薰死了嗎?你看看這一圈,誰家沒事花這個冤枉錢?誰家不是用糞桶的?你自己挑糞還挑了半年呢!”
最後一嗓子喊得最響。
小院周圍茫茫多屋子裏,不約而同地發出了笑聲。
林國榮最不願意承認這段往事,臉色尷尬地趕緊道:“媽,我那是剛參加工作,被派到一線鍛鍊的……”
“鍛鍊什麼?有什麼鍛鍊不鍛鍊的?挑糞怎麼了?挑糞還不是爲了喫飯!”老太太沒好氣道,“你那5000塊等下給我,交給你們我不放心,這錢我幫你存起來。”
林淼和江萍對視一眼,彼此看到了對方眼的mmp。
“媽,你要這麼多錢幹嘛?”林國榮也急了,大聲道,“我也要過日子的啊!”
“你不是有工資的嗎?反正你自己不是也說了,這個錢是白賺的,你多寫幾個字不賺回來了?”老太太蠻橫回道。
江萍翻着白眼對林淼道:“肯定又要拿去送給你小叔。”
林淼表示同意地點了點頭。
這種事老太太不僅幹得出來,而且根本是經常這麼幹。
林淼不能忍了,跑到老太太跟前道:“奶奶,這錢是我的老婆本,我爸說了要給我存起來的!”
老太太不由愣住了,她盯着林淼傻看了半天,然後才嘿嘿嘿地笑出聲來,“這話倒還過得去……”
“那把錢存起來,存個十年定期。”老太太使喚林國榮道。
林國榮陽奉陰違的技能已經點滿,想都不想哄騙道:“好,好,我下午拿去存了。”
說完,衝林淼揚了揚眉毛,意思是:兒啊,你放心,這錢還是你的。
林淼了個ok,表示收到。
父子倆很默契地完成了對老太太的忽悠,這場不是爭吵勝似爭吵的談話,終於告了段落。
近在連江路找了家點心店,吃了點便宜的麪條——往日裏林淼一家三口應該會喫排骨麪或者豬腰子面,但是老太太來了,只能點鹹菜面。
可是如此,老太太還是十萬八千個不樂意,麪條一來,開始數落店家佔便宜,不是嘲諷人家手藝不行,是說麪條的分量不夠。
店老闆都被老太太說毛了,強忍着揍她的衝動,喘着大氣道:“大姐,我在這裏做了七八年的生意了,從來沒一個人像你這麼說話的。我一碗麪條不說分量有多少,保證你喫飽是肯定沒問題的。再說我也要掙錢的啊。你這一碗麪,我收你兩塊五,面要錢的吧?油鹽醬醋要錢的吧?煤氣要錢的吧?我這店面還是租來的呢!你總不能讓我喝西北風吧?”
“哼。”老太太完全不爲所動,冷冷一噴氣,依然臭着臉,“你們這些生意人,最會說謊了,我反正以後不會再來你這裏喫飯了。”
“哎喲,謝謝您誒!你千萬別再來了。”店老闆火氣都快憋不住了,看了林國榮一眼,沒好氣道,“我看你兒子挺爽快的人,怎麼會有你這種媽!”
老太太冷笑道:“以後他爽快不起來了,他以後也不來你這裏吃了。我們以後全家在家裏喫,白白讓你掙這個錢幹嘛?”
林淼放下筷子,向店老闆投去可憐的目光,然後表情深表無奈地搖了搖頭。
店老闆會意,走到林淼身邊,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嘆道:“孩子,你要忍着啊。”
“哈!噗——!”江萍忍不住笑出來,一口湯噴得滿桌都是。
喫過午飯,回到家裏。
林國榮幫老太太鋪好了牀鋪,放好了衣服,老太太這算是在家裏住下了。
至於這回要住多久——這事兒沒準,全看老太太什麼時候開始想念鄉下的牌友,當然也有可能完全不想念,因爲她在天機巷這邊,也有茫茫多的牌友……
林淼一家三口了樓。
江萍睡了一早,也完全不想睡了,打開電視窩在沙發裏開始嗑瓜子。
林淼也覺得蛋疼沒心情睡,拿了早寫的《入黨申請書》,催促老林抓緊照抄一遍。
老林平時懶歸懶,對抄書倒是沒什麼牴觸情緒。
拿出紙筆,開始一邊品評林淼的字,一邊刷刷刷爬格子,是不是嘴裏冒出一句:“誒,這個點是不是再稍微點下來一點點較好看?”
然後林淼探過頭一看,發現老林說得還真沒錯,表示佩服地給老爸個大拇指。
5頁四百格紙,老林抄了大概個把小時才抄完。
這時屋裏已經完全靜了下來,老太太估計也在樓下睡着了。
林淼躡手躡腳地把樓的房門一關,小聲對林國榮道:“爸,我跟你說個事情。”
“什麼事?”林國榮把抄好的申請書塞進公包裏,打算明天早遞去。他也算是懶到了極點,這麼多年來沒入黨,主要原因居然是因爲不想寫申請書。
林淼小聲道:“要不我們搬家吧,出去租房子住。”
“租房子?”林國榮有點迷茫了。他實在想不通,兒子怎麼會突然間有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