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亮的手機鈴聲,正好在這時響起。

    墨修塵眼睛短暫的失明,陷入黑暗中的他手指恰好按到接聽鍵,聽見鈴聲驟斷,他心一沉,手一鬆,手機又掉回了牀上。

    薄脣緊抿,一時間,他心裏空落,不知是什麼人打來的電話,也不知該說什麼,便什麼也沒說。

    電話那頭,顧愷一聲辯不清的聲音,卻聽不見墨修塵說話,不由得心裏一緊,聲音帶着一絲擔憂傳來:“修塵,你沒事吧。”

    墨修塵頭痛得還很厲害,手機掉回了牀單上,他不敢再去撿,怕一不小心碰到了掛斷鍵,只能努力保持冷靜,極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沒事。”

    但因頭痛牽扯到五臟六腑都疼,眼睛還失了明,他的聲音也微微變了調,隔着電話,顧愷還是在第一時間聽出了異樣,更加擔心:“修塵,你是不是頭痛又發作了。”

    墨修塵雖堅強,但也有脆弱的時候。

    特別是這種被病痛折磨的時候,聽見顧愷擔憂的話語,他無力地‘嗯’了一聲。

    顧愷在電話那頭沉默了。

    他痛,他不能替他分擔,所有的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更何況,墨修塵今天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爲他妹妹。

    如果不是墨修塵把溫然體內的病毒轉移到了他體內,指不定現在受折磨的,就是溫然了,念及此,顧愷捏着手機的力度,一陣收緊。

    “阿愷,我又出現新的症狀了。”

    半晌,墨修塵纔在開口,聲音疲憊而無力。

    “什麼症狀?”

    顧愷的聲音立即傳來,語氣裏的緊張毫不掩飾。

    墨修塵的眼前重新恢復光明,他又閉了閉眼再睜開,終於不是一片黑暗,心裏的恐慌慢慢散去,這才微顫地伸出手去,拿起手機,輕聲說:“剛纔,我有短暫的失明。”

    “失明……我知道了。”

    墨修塵知道,顧愷不僅震驚,還和他一樣有着恐慌。

    “那只是短暫的,現在已經沒事了。阿愷,你把這新的症狀告訴爸……”

    墨修塵擡手擦了額頭因疼痛而出的虛汗,他此時說話都覺得很費力氣,每一次的頭痛都比前一次更加難以承受。

    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折磨。

    掛了電話,他疲憊地靠在牀頭,打開手機相冊,翻看着相冊裏一張張相片,那是上次在巴厘島拍的,其中一張,溫然比着拍照常做的剪刀手勢,手指上戴着一個款式簡單的鑽戒。

    他盯着那鑽戒的視線裏浮起一絲茫然,英挺的眉峯忽然皺了起來,他怎麼不記得然然手指上的戒指是什麼時候買的了。

    他努力的想,努力的搜索着記憶,可是,不論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反而一股恐慌從心頭蔓延開來,瞬間就擴散自他四肢百骸,他臉上好不容易恢復的一點血色,剎時,又退了個乾淨。

    平日深睿的眼眸,這一刻寫滿了茫然痛楚,他長指顫抖地撫上手機屏幕,指腹撫摸着相片上女子笑容明媚的臉蛋,心,卻一陣陣地發着疼。

    然然,如果有一天我忘了你,你一定不要難過。

    他喃喃自語,聲音透着濃濃的無助和痛苦,他害怕,害怕真的一點點地忘了她。他寧願忘了自己,也不願意忘掉最愛的女子。

    傅經義說,這病毒不僅會在最短的時間內侵蝕他的五臟六腑,最殘酷的,就是會一點點吞噬他的記憶,他最在乎的記憶,最愛的人,會一點點地忘記。

    他還說,他給這種病毒取了一個很美好,浪漫的名字,叫‘問情’。

    他腦海裏又迴盪起傅經義當時那猙獰的笑聲:“哈哈,墨修塵,你知道嗎,我給這病毒取了一個很浪漫的名字叫‘問情’,問世間情爲何物,只叫人生死相隨。原本,是想用在雨涵身上,測試顧巖會不會爲她去死的。可是,後來我後悔了,我不會能給顧巖爲雨涵去死的機會。所以我用在他女兒身上,要麼他女兒死去,要麼他女兒眼睜睜看着她最愛的男人忘記她,再死去……”

    “我真想知道,那丫頭看見你一點點把她忘掉,最後死在她面前,她會不會崩潰。墨修塵,這是顧巖欠我的,本該他女兒來還,哈哈……”

    墨修塵用力的搖了搖頭,甩掉腦海裏傅經義的聲音,他不想去想起傅經義那個變態,他也不會如他的願,不會讓然然看着他把她忘記,再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而且,後天晚上抓到傅經義,不管用什麼方法,他都要他說出治療方法。

    **

    覃牧和洛昊鋒回到家,已經夜裏十一點半了。

    他推開墨修塵房間的門,墨修塵側身躺在牀上,在手還是緊地握着手機,雙眸緊閉,呼吸綿長,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覃牧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放輕腳步走到牀前,墨修塵睡得正熟,眉宇間隱隱可見倦怠之色,臉色也有些蒼白,想必,他們出去之後,他頭痛又發作過。

    他眸底掠過一抹難過,視線停落在他緊握在手的手機上,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

    這些天,墨修塵看得最多的,就是手機,因爲那裏面存滿了有關溫然的相片,以及他們兩人的合影。

    合影其實很少,絕大部份都是溫然的單人照,不同地點,不同表情,墨修塵常常看着相片出神,不知道是在思念相片上的人,還是在把相片上的人刻進心裏,不讓自己忘記。

    他嘆口氣,打消喊醒他的念頭,轉身出了房間。剛關上門,手機鈴聲就響起。

    電話,是顧巖從D國打來的,覃牧眸光微變了下,心念電轉,長指按下接聽鍵,聲音帶着一絲欣喜:“顧叔叔,是不是實驗成功了。”

    “阿牧,剛纔阿愷打電話告訴我,說修塵現在又有了新的症狀,頭痛時還伴着短暫失明,你和修塵在一起,我想知道,最詳細的情況。”

    覃牧一怔,眸底的欣喜轉爲驚訝,他轉頭看了眼那扇門,急步走出幾步,才壓低聲音說:“顧叔叔,阿愷什麼時候告訴你的,我不知道,修塵沒有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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