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僵滯着，一動不動。
有什麼東西滑落眼眶，猝不及防，滴進瞳瞳脖子裏。
“媽媽，不哭。”
瞳瞳感覺到脖子裏一熱，立即擡起小臉，看見白一一的眼淚，她小嘴扁了扁，騰出抱着她的一隻手，高高擡起，要給她擦淚。
“瞳瞳。”
白一一強迫自己逼退眼裏的淚水，顧不得還有一隻鞋沒換，她蹲下身子，緊緊地抱住瞳瞳。
“媽媽不哭。”
瞳瞳被她抱在懷裏，聲音低低地傳出來。
白一一心緒如潮般翻滾，強自擠出笑容，“瞳瞳，媽媽沒哭，媽媽是開心，瞳瞳是不是很想媽媽？”
瞳瞳從她懷裏擡起頭來，重重地點頭，“瞳瞳想媽媽。”
她說完，又噘起小嘴，心疼的擡起手，給白一一擦淚水。
白一一沒有動，凝視着瞳瞳的眼神裏，寫滿了溫柔母愛，以及這些天來的思念。
瞳瞳白嫩的小手溫柔而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着淚水。
身後，幾步外。
顧愷長身玉立，眸色沉靜地看着幾步外她們母女擁抱。
看着瞳瞳替白一一擦淚，也把白一一對瞳瞳的思念，愧疚，還有他一時看不明白的複雜情緒，盡收眼底。
他垂放在身側的雙手手指微微蜷縮，最後握成了拳。
感覺到他的氣場，白一一擡起頭，眸色平靜地朝他看來。
四目相碰。
原以爲的心如止水，卻被那相碰的目光掀起了波濤巨浪，似電流竄過身子，心跳的速度，不受控制的變得狂亂。
白一一下意識地咬緊了脣。
顧愷眸光深了一分，眸底的色澤如墨，晦暗莫深。
最終，還是白一一先收回視線，顧愷眼裏的情緒如潮水般緩緩退下，他兩步上前，彎腰，把瞳瞳從白一一懷裏拉出來。
“瞳瞳，讓媽媽換鞋。”
瞳瞳低頭，這才發現，媽媽還有一隻鞋沒換，她抽出被爸爸握着的手，蹲下身子，“媽媽，瞳瞳幫你。”
說話間，她已經伸出了手，去幫白一一換鞋。
白一一像是打翻了調料瓶，五味雜陳，紛亂複雜。
她可以對顧愷冷漠，可她在瞳瞳面前，永遠都學不會僞裝，不可能狠下心對瞳瞳冷漠。
離開她的這些天，她分分秒秒，都在想念瞳瞳。一次次聽着瞳瞳的聲音，一次次淚如雨下。
原來，骨肉分離，真的比剜心都疼。
她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原以爲可以承受這種痛，可以真的把瞳瞳還給顧愷，以還她父母所欠的債。
不曾想，她根本承受不了這種痛苦，在顧愷說，要給瞳瞳找後媽，要讓她忘了自己的時候，她忍不住，跑了回來。
配合着瞳瞳換了鞋，在她小臉擡起之前，白一一飛快地抹掉眼淚，露出溫柔地笑容。
瞳瞳見媽媽在笑，也咧開小嘴，扯開一個燦爛的笑，“想媽媽。”
“媽媽也想瞳瞳。”
白一一抱瞳瞳抱起來，跟着顧愷走到沙發前坐下。
顧愷的聲音出口，有着自己都意外的低啞。
那嗓音，讓白一一心跳漏了一拍，她擡眸，重新看向他。這一看，竟然覺得他瘦了。
仔細算起來，從那天他見完黎恩，發一條信息就消失到現在，他們已經二十天沒有見過面了。
一人消失十天。
算是扯平了。
念及此，她嘴角扯起一抹自嘲，語氣極淡：“下了飛機，就來這裏了。”
實際上，她是昨晚半夜下的飛機。
因爲她這些天是在小鎮上，昨天晚上，她到機場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買了最近的航班飛回G市。
半夜，她便哪裏都沒去，在機場待到了天亮。
顧愷沒有忽略她眉眼間掩飾不住的疲倦之意，聽見她的話，他眉峯輕蹙了下，扭頭，對在餐廳裏收拾的阿姨吩咐，“阿姨，再準備一份早餐。”
“不用，我喫過早餐來的。”
白一一拒絕的話脫口而出，完全的不加猶豫。
顧愷俊臉變了變。
有慍怒浮現，很快又隱了去。
他起身，“我先送你回家睡覺，上午我有個手術，中午，你睡醒了，我們再談。”
白一一站起身，生硬地拒絕，“不用麻煩你了，我訂了酒店，一會兒我回酒店去睡。”
“媽媽，不走。”
瞳瞳見爸爸媽媽都站了起來，好像要走的樣子，她立即慌了。
白一一聽見瞳瞳的話，心下一疼，彎腰，把她抱起來。
“你去醫院吧，我帶瞳瞳回酒店，你放心，我不會偷偷帶走瞳瞳的。”白一一覺得，他們現在的關係，她有必要解釋，自己回來不是要偷偷帶走瞳瞳。
“住酒店不安全，你既然回來了，就別再離開G市，還像以前一樣，瞳瞳跟着你生活。反正你十年房租都交了，那裏你安心的住。”
“顧愷。”
白一一生氣地打斷他。
顧愷微微詫異。
“我知道，你把那筆錢還給了我媽，她已給了我。”她說着，又把瞳瞳放回沙發上，“瞳瞳，先等一下。”
她打開包包，從裏面拿出一疊鈔票，放到茶几上，無視顧愷頓時變色的俊臉，淡漠地說：“這是前段時間的租金，以後，我會另找房子租。你要是願意讓瞳瞳跟我在一起，我不會拒絕。”
顧愷垂眸看了眼她放在桌上的錢，強自壓下往上竄的怒火，極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氣，“走吧，我送你去然然家，她家客房多，你先住下。我不是爲了你，是爲了瞳瞳，你什麼時候找到房子，就什麼時候從她家搬走。”
“我的行李在酒店。”
白一一還想拒絕，以前，她把瞳瞳當成好朋友。可自從得知她媽媽也參與了當年的事。
並且，她媽媽親口承認，她恨着顧愷和溫然的媽媽，白一一就覺得，自己不配做然然的朋友。
顧愷眉頭一擰，上前，抱起瞳瞳，語氣霸道得不容白一一拒絕：“那就先去酒店拿你的行李，再去然然家。”
說完，他抱着瞳瞳，走出沙發，大步走向玄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