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曾強夫點頭。
他沒有再問。
問再多也沒意義。
夫妻本是同林鳥，但真到了勞燕分飛的時候，法大於情。
東獅國政府，很早就制定了一部基礎性法律：家庭財產判定法。
該法規定：一個家庭的全部財產，必須登記在“家長”的名下，其佔有權歸“家長”所有，一旦這個家庭中有任何成員、因爲任何原因脫離家庭，皆由“家長”來決定該成員是否能分配到一定的財產。
也就是說，一個家庭的財產分割，是家庭的內部事務，在內部解決，不需要勞煩法院和其他的外部機構，除非“家長”出現了變更、空缺等狀況。
“家長”在這裏是一個法律名詞，是一種法律身份，要經過法律部門的考察與認證。
很顯然，在一屁逍遙的家裏，是他老婆做“家長”。
而這個“家長”，根本不打算給將要離婚的丈夫一個銅板。
當然了，不僅是一屁逍遙，大多數東獅國的家庭裏，都是女人們在做着“家長”，掌握財政大權。
這一家庭結構的普遍存在，可以說是女性帝國得以屹立不倒的支柱之一了。
此時，山門牌坊下，大家都在安慰着一屁逍遙，而身形魁梧的一騎怒西風，背身而立，眼望暮色之中的蒼茫大山，一聲不語。
還有那個蘊空，依舊是沉靜少言，盤腿坐在角落裏，老僧入定一般。
曾強夫不好跟他倆搭訕。
他準備打探一下蘊空的情況。
而對於羣主大人“一騎怒西風”，他連打探的膽量都欠缺。
這種不怒自威的傢伙，可不比那些擔任作者羣羣主的網站編輯，肯定沒有什麼和顏約色、善解人衣、攻受兼備的優良品質，還是不要招惹爲妙。
“碎哥，蘊空又是什麼情況”曾強夫輕聲地問，“這人看着很高深啊”
“高深”萬萬碎眼角朝蘊空一瞥，對曾強夫笑了笑，“是麼”
“你爸，有眼力。”他說，“蘊空兄是個文化人，很有思想那種，上檔次的，跟我們在一起，一向不肯多話，對於自己的私人情況，很少透露。”
“不過”他話鋒一轉，“他跟我關係還可以，我們加了jj好友的。有一次他可能是喝高了，忽然單獨和我聊了很久，我也是從那次，纔算對他有所瞭解。”
“哦，你們聊了什麼”曾強夫來了興趣，“小弟我洗耳恭聽，碎哥，請講。”
“嗯，跟你說說也無妨。”萬萬碎的神情，陷入若有所思的狀態，整個人頓時顯得有了深度。
“蘊空兄這人，年輕時候是非常擁護女性主張、維護女性權益的，用他們的話說，就是一個堅定的女權主義者。不過呢，他的女權思想雖然堅定，卻不純粹，他之所以支持女性，僅僅是出於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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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憫，更像是強者對於弱者的一種施捨。”
“蘊空在我們當中，是年齡最大的，他們那時候，男人的勢力還很強大，他作爲強勢一方、良心發現的那一類人，看待被壓迫、被束縛的女性，就像看待路邊那些孤苦伶仃的乞討者一樣，心中充滿了悲天憫人之念。他願意削減自己所享有的男權，送還給那些身陷苦難的女性們。就好比好心人經過乞討者身邊，心想你比我窮苦這麼多，那麼我就給你個三塊五塊的，或者看你餓了，給你打碗飯菜，看你冷了，給你送件衣裳，這樣你日子好過，我也良心可安。”
“後來發生的事情，你學過歷史，而且身處這樣的現實，自然就能夠體會了，不需要我再多說什麼。”萬萬碎看着曾強夫，嘴角有點嘲諷的意味。
曾強夫點頭，微笑。
對方當然不可能在這裏直接揭露、抨擊現政權的種種作爲，大家意會就好。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吧。”作爲一個負責任的講述者，萬萬碎思考片刻，還是要繼續把問題闡述得充分一些，“蘊空兄經常施捨一個乞討者，兩者逐漸建立了感情和信任，於是這乞討者一步步逼近，進入蘊空的家庭，佔有他的房屋，奪取他的財產，做起了主人，揚起了皮鞭，役他如奴隸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止這乞討者做任何事情了。而如夢方醒的蘊空兄，他該怎麼做”
曾強夫張口一答，“反抗唄。”
“對。”萬萬碎轉頭瞧了一眼蘊空，眼神複雜，“反抗，同時悔過。現在的蘊空兄，表面上看着五蘊皆空，內裏其實不空，煙熏火燎，煎心炸肺，很難熬啊。”
“這是他自己的問題，他對於女性的定位，支持女性的方式，從一開始就錯了。”曾強夫眯着眼睛，眼神也無法定義，“而且，既然他要犧牲自我，就得做好徹底犧牲的準備，哪怕是永墜煉獄、粉身碎骨、萬劫不復，也不要皺一下眉頭。犧牲到一半，想收山，想讓對方也能自覺地配合，留個兩全其美、各得其所的圓滿結局，既要滿足自己的同情心，又要保住自己的實際利益這種事，豈是一廂情願就可以的”
“是啊”萬萬碎嘆息，“不過他們那時候，怎麼知道會是現在的結局能夠預見未來的智者，畢竟只是鳳毛麟角。”
曾強夫笑了。
老婆大人萬萬碎也笑了。
兩人這相視一笑，立即就有了幾分同道中人的感覺。
曾強夫：“碎哥，你說蘊空兄當年的女權思想不純粹，那你覺得純粹的應該是什麼”
“呃”萬萬碎連忙擺手，“那個話不是我說的，是蘊空兄的自省。像我這種平凡生活的普通人，整天就是在操心柴米油鹽醬醋茶，不喜歡鑽研深奧的學問，學識有限，你的問題，我也沒答案而且呢，純也好，不純也好，現在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說什麼都晚了，對吧”
“噢，那倒是的。”
曾強夫應了一聲，心想這個問題，還是等有機會的時候，再去和教授好好討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