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爾斯之前直接通過夢的干涉,讓隊友們不再收看對抗賽的放送。
失蹤這件事,怎麼可能只有他一人察覺,但同時,軍部出了隱形的禁口令,他只能和蘇河討論這件事情。
“是仲秋,仲春過來吧。”
遠在幾十米之外,他就聽到兩人的腳步聲。輕快而不輕盈,alh型義體仍然比孩子的肉體要重上許多。
“羅爾斯先生”仲秋憂心忡忡地看着羅爾斯。
難得看見羅爾斯先生把lf摘下來,而且表情還這麼難過
意識到自己似乎很久沒能識別到人類的負面情緒,仲秋仲春一致保持了不吱聲。
羅爾斯恍惚了一下,聽見的不像是兒童清脆的聲音,而是廖沉的問話。他隨即回過神來,又給隊友們發了消息,通知他們過來。
“拜託你們了。”
“是一定完成任務”仲秋仲春對視一眼,站直行了軍禮,齊聲說道,“異能這方面我們不瞭解,但體術可是我們的強項哦。”
“這段時間,哥哥姐姐們請多指教啊。”
聽到雙胞胎的招呼,最後一個進門的維貝拉打心底全身都涌出一股惡寒。羅爾斯戴好面具lf,交代了隊員自己會回來檢查後就離開了酒店,直接到了停車場,駕駛飛船前往匍石星。
落地的第一件事,他同時聯繫格羅麗婭和還在營地待着的的一校學生。直播的確沒有更改內容,廖沉自第四天的白天失蹤,最後一個見到他的是盧卡斯。
“第四天白天,我和廖沉一起出去,我好像看到海倫一閃而過,那之後廖沉就不見了。”
“傑米的lf有拍到他和那位僧人一起,我們也派人出去過,但沒遇到他們”
“現在不要過去好的,我們明白。”
考慮到廖沉失控的可能性,羅爾斯要求他們不要接近僧人提供的廖沉座標。
而通過格羅麗婭確定廖沉位置,是十分鐘後。他看到廖沉站在葡萄石花海之中,幾乎是肉眼都能看到的夢溢出,那部分空間都洋溢着不祥的氣息。
周圍沒有其他人。根據格羅麗婭給的數據,那位僧人帶着兩個孩子從工廠離開了,抵達了營地。
“駱棋駱棋”
廖沉聽到有人接近的聲音,一看見他便微笑起來,放下手中正在捆紮的配件。
“你終於來了這次夢裏也來的太晚了,”他看了看穿着黑色軍裝的少年,“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來這裏,也一定還是夢吧。”
羅爾斯的腳步停在離廖沉三米的地方。
“我不是”羅爾斯說到一半把話收了回來,注意到廖沉恍惚的精神狀態,“嗯是的,我在這裏。”
“是呀,一直都在這裏啊。”廖沉還是微笑着。
“她,死掉了嗎”羅爾斯指了指旁邊的海倫。
海倫的雙手雙腳都被廖沉切了下來,擺在一邊,內臟挖出了一部分,而腸子正在廖沉手上,看起來像是沒有了氣息。
奇怪的是,廖沉身上沒有沾上任何血污,就像是,切開海倫的身體,掏出內臟的人並不是他一樣。
“她不不,是它哦。還活着。我們約好了吧,我不會殺人。”廖沉搖搖頭,輕描淡寫般說道,“我問了那個怪物,要還給別人的器官我都切下來了,另外那些器官是固定他身體用的,他的生命力真頑強呢。被切割到這個地步,應該也還能活上三四天吧。”
“說起來,這根腸很紮實,捆東西很方便啊。”
“這裏有箱子,不需要用腸子,也不會污染。”
“嗯,箱子是更方便一些咦,爲什麼我的夢裏會有箱子呢”
羅爾斯接着問道:“你之前要把它們埋了嗎”
在廖沉的腿邊有一個淺淺的坑。
“是啊。”廖沉笑眯眯的,“和你說的一樣直到你歸了土,因爲你本是從土裏來的。你本是塵土,仍要歸於塵土對吧,對待死去之物,得好好埋葬它們”
“至於剩下的,我想那是海倫該還回去的東西吧”
他語調一轉,又打算開始捆紮剩下的碎片。
“我明白了,但也許它們的歸處不在這個星球上。”羅爾斯盯着廖沉的異色瞳,“我們要把它們一起送回該去的地方。”
“即使在夢裏,也堅持了你的夢想嗎”
羅爾斯走近了一步。
“你穿這身衣服很好看呢是啊,你要是能穿上這身衣服的話”
廖沉自說自話,但他側過頭,只能看到垂落髮絲間的鼻尖,還有抿緊的嘴脣。
“能和我說說你現在看到了什麼嗎”羅爾斯問道,“什麼都行。”
“一個很快就會沒人的星球,到處都是的星球,和永遠相似的星空。”廖沉指了指四周,“然後,我腳下踩着的是骨頭、肉塊、那些原本應該是樹和花的地方,現在是內臟和眼球神經,你肯定很熟悉這幅情況,畢竟我的夢從來都是這種東西啊。”
一切都是地獄,一切都是現實。
羅爾斯仰頭看了看天空,唯有陰沉的夜色:“和之前一樣。”
“是啊。”廖沉贊同道,“畢竟你也是它們的一部分。”
“廖沉”
羅爾斯加重聲音。他盡力吃了一部分的夢,但廖沉的情況完全不像上次有所改善,仍然是不斷溢出造夢。
“啊啊、我看見了,是流星,真漂亮啊,你不覺得嗎能在這裏看見流星”廖沉喃喃自語,夜色依舊昏暗,甚至能看到的星星寥寥無幾。
“看我這邊。”羅爾斯用力握住廖沉的手,一字一句說道。“看我這邊”
“你聽得見,也看得見吧”廖沉喃喃自語,握住羅爾斯的手腕,“看啊,就在我的背後,這長長的遊行隊伍,要去何處呢”
“什麼”
現實被輕度扭曲。不知何處,不知何時出現的死的遊行隊伍。
羅爾斯感到自己的理智受到衝擊。
明明他注視着“現實”卻仍然被捲入不可思議的夢中。
高唱着鎮魂曲,歌詞卻無法在思考中解讀。長長的隊伍從虛空中出現,又從虛空中前進,被火燒的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被手術刀切割的大型武器,穿透的花園箱庭,削去臉部的美術館,碎裂的鏡面,斷頭的遊樂園,僅剩大腦的搖籃曲全部都是熟悉的面孔。
那遊行的隊伍,參與者儘管擁有人類的身軀,身影卻如同水中月般搖晃。不僅是熟人加入其中,那些未曾見過的人們也加入,這連綿不斷的遊行,彷彿容納了全世界的死亡,正如神話中阿刻戎河,通向冥府之路。
單調而噁心的笛聲再度響起,主人正默然看着遊行前進。
“這是我們終會加入的遊行啊,你也是,我也是,向死而生的一切不是嗎”廖沉回頭問道。羅爾斯無法讀出他眼神的內容,只能回握住廖沉的手。
腐爛的氣味鑽入腦海,羅爾斯搖搖頭又點點頭。
他看見了海倫。
“制裁罪人,不是我們的工作,那是執法者、法律和神明的工作”
“仔細看看吧,這裏什麼也沒有,現在我們一起回去。”
“什麼都沒有你在說什麼,駱棋”
“駱棋不是,不對,你是羅爾斯”
“唔啊啊啊”
“怎麼回事”
蘇河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十四個時之後,比賽正式結束,所有參賽者通過來時的飛船回到安全區域。
“比賽的事情不用細說,我之後瞭解,廖沉的情況怎麼樣”
羅爾斯和廖沉單獨回到飛船上。和之前的情況不同,既不是感官錯亂,也不是失常如果羅爾斯不出現在那裏,失控的廖沉會帶着那些切下的器官回到營地。的確,這之後也許那些海倫的器官會在比賽結束後重新由羅爾斯取回,但廖沉的精神狀態則很難恢復。
這一次與kaa的狀態不同,那時不管羅爾斯怎麼和廖沉說話,廖沉都沒有反應,這次兩人能夠正常的對話,交流情況,廖沉也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以及在做什麼但他認爲自己自己在切割一隻非人形的怪物,也把羅爾斯錯認爲其他人,徹底混淆了夢境和現實。
是廖沉原來提過的那個自殺的朋友嗎羅爾斯撰寫記錄的筆尖一頓,而後聽到蘇河的聲音。
“是。他現在睡過去了,沒有造夢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