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挺快啊。”彩雲低聲喃喃感嘆一句,一面看向身旁跟着的面無表情江月。
左大先生讓江月跟來就是爲了以防萬一的,但是現在這個萬一沒有出現,真是太好了。
蘇映雪卻並不覺得快,剛開始的時候或者還可以,但是眼看日光漸漸西斜,她實在是忍不住擔心起來。他們說藥效是一天,雖然知道跟母親說好的吃藥的時辰,但是她還是忍不住的擔心。
眼看就要成功了,可千萬別出什麼紕漏纔好。擔心的同時又激動,一個多月了,終於要見到母親了,終於要見到了。
此時聽到來傳話的人說的話,便再也不掩飾自己的心情,轉身便向備好的馬匹趕去。
沒有了背後的眼睛,終於可以爽利的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
沒有任何的猶疑,縱馬疾馳而去。
一般在牢裏因爲各種原因而死去的罪犯不過是被拉到城外荒郊的亂葬崗那邊隨便掩埋,但是因爲是流放路徑的犯人,仵作在驗屍房那邊造冊登記了之後才讓人用草蓆捲了運到了城外。
淺淺小小的土坑已經挖好,兩個人便將草蓆裹卷的屍體放了進去,草草掩埋了事。如同以往一樣,事情很快就結束了,兩個人收拾了東西,一個人就去拉板車過來將東西放上,一回頭看到另一個人將幾朵野菊花壓在了不高的幾乎看不出來的新的墳塋上。
“你這是做什麼”他似笑非笑的問道“該不會是見人好看,動了心了吧。”
放花的那人啐了口,“說的什麼話,不過是死人一個。”
先前的人嘿嘿的壞笑,“少來,以往拉過那麼多也沒見你給誰放過花。”一面又用胳膊抵了抵另一個,“我可是看到了,人長得可真是不錯,生前肯定是富貴人家的。若不是死了”
若不是死了,或許還有弄到手的機會。
但是這句話卻並沒有說出口。因爲他被重重的打了一下,“少他媽胡扯”那人道。
說完便拉着板車走在了前面,毫不留戀,似乎那個獻花的舉動只是隨意而爲之無意而爲之一時興起而爲之,並不爲了什麼。
先前的那人雖然討了沒趣卻不以爲意,呵呵一陣笑,搖搖晃晃的跟了上去。
荒山裏的聲音漸漸遠去,更顯得淒涼恐怖。忽然間一陣窸窣的聲音響動,一棵大樹上無風而枝葉晃動,旋即一個如同大鳥一般的影子落下來。
“人都走了,先生出來吧。”
落地的乃是一個身穿玄色緊身衣的男子。正衝一堆雜草叢恭敬行禮說道。
一聲落,雜草堆晃動,一個人頭冒了出來,赫然正是左大先生。
見左大先生已經站了起來,四周便有更多的人冒出來,見人果然已經走遠看不見,一個個的這才放鬆下來,從雜草下取出了鐵杴鋤頭等,紛紛向左大先生這邊走來。
“先生,開始吧”一個人問道。
這種事情當然是越早越好,縱然是喫的假死藥,不用鼻孔呼吸沒有心跳,然而渾身都被泥土掩埋,時間長了假死也會變成真死。
一聲令下,來的人便各自向不同的方向而去,除了在四處放風的,其他的人都站在了那座小小的壓着幾朵野菊的墳塋前。
三個人拿着用鋤頭和鐵鍬將土堆推到一旁,然後便開始用手挖了起來。很快,草蓆露了出來。
正在這時,急急而雜亂的馬蹄聲響起,衆人受驚停下手上的動作忙尋聲看去,倒是左大先生面色無波。
這個時候,該來的人也該來了。
縱然來的不是該來的人,他帶來的這些人也足夠應對。人,他是一定要帶走的,哪怕是魚死網破。
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擊,人和馬很快就疾馳而來到了跟前,衆人見了來人鬆了一口氣。
“公子”左大先生上前對蘇映雪施禮。
一路疾馳的蘇映雪此時已經顧不上那麼多的禮節,不知爲何腿腳竟有些發軟,下了馬踉蹌腳步不穩,好在江月已經跟了上來,飛身下馬扶住。
“我娘呢”蘇映雪四處看問道。
左大先生向一旁側過身,身後的幾個人亦是讓開一條道,隨着那視線看過去,淺淺的土坑裏面只能看到草蓆,什麼也沒有。但是蘇映雪已經明白了大家的意思,“娘”她不顧腳下飛奔過去,撲到了草蓆之上,慌慌張張的用雙手將泥土挖開,因爲激動而雙手顫抖。
見狀左大先生忙讓那幾個人加快了速度清理,很快,草蓆露出來,在衆人的合力之下,擡了出來。衆人讓開後退。將中間的空地留給這久未見面的“母子”。
蘇映雪顫抖着手急切的將草蓆掀開,終於,終於見到了
蘇映雪淚刷然而落,手在蘇夫人的臉上流連輕輕摩挲。這幾個月左先生他們將母親照料的很好,一應的藥物也都沒有停過。只是觸手冰冷,身體僵硬。
“這藥一定很難喫吧。”蘇映雪喃喃落淚,手輕輕撫過蘇夫人皺着的眉頭,“也很痛苦吧”要不然怎麼會在毫無意識的狀態下還是這樣一副難受痛苦的表情
蘇映雪心中難過不已。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儘早回去吧。人已經就出來了,以後有的是時間。”左大先生上前一步勸道。
此時那些人應該已經被送到了衙門,那邊的人肯定也快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此種情況之下,不知道對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及早回去應對纔是。
左大先生說完,不知藏在什麼地方的馬車就被趕了過來,彩雲忙拿袖子擦淚和江月上前幫忙將蘇夫人擡上了馬車。馬車之上鋪了厚厚的褥子,柔軟而舒適。蘇映雪坐下來,將蘇夫人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俯身半抱緊緊依偎。
門簾放下,將衆人的視線隔絕也將裏面的悲傷喜悅隔絕。
“娘,娘”蘇映雪喃喃落淚,傷心難過委屈激動興奮所有的情緒都涌上來,“咱們終於在一起了”
馬車駛離,左大先生忙指揮着人將墳塋重新歸爲原樣,草蓆裏面裹卷着一堆雜草被重新放回到土坑裏,泥土覆上,就連那幾朵小小的野菊花也依舊用石頭壓住放上。其他人快速離開,留到最後的人清掃了所有的痕跡之後纔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