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衛燕長大以來，衛毅就很少這般與他面對面的私下談話了。
衛燕有點緊張，拘謹的坐在椅子上。
“適才在你祖母那邊你一直都沒說話。可是太過緊張了”衛毅思索了片刻，隨後緩聲問道。
“主要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衛燕將手擱在自己的膝蓋上，坐直了自己的身體。
看得出來衛燕的緊張，衛毅上下將他好生的打量了一番，“你可還在心底埋怨我”
“兒子不敢。”衛燕斂下眉頭回道。
說半點不埋怨，那是不可能的，畢竟他與母親兩個人被仍在寒梅苑裏那麼多年，沒人管沒人問，就連他還差點死掉。若不是衛箬衣的話，現在他大概都不能安然的坐在這裏了。
“恩。”衛毅點了點頭。對於這個兒子他是有所虧欠的，之前是他對家裏的事情不上心，真的是他疏忽了。他總覺得自己外面爭下了軍功榮耀，便是對這個家負責了。可是這次回家，衛箬衣讓他忽然明白了一點，不管外面有多大的榮耀，關起門來過日子，誰舒心誰知道。
“以前我這個當爹的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委屈了你和你娘。”衛毅低嘆了一聲，“不過你身子羸弱，若是執意走仕途，怕是會比較坎坷。”
“父親”衛燕擡起頭來，略有點詫異的看着衛毅，他從沒想過父親會這樣和他說話。一時之間，心底一片紛亂繁雜，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纔好。
“你別誤會，我不是不看好你。”衛毅擡手朝下按了按，示意衛燕聽他來說，“你的身子骨不如以前，現在習武已經不行，就是你妹妹，你都比不上，所以走武將這條路你已經是不行了。我知道你想要參加春闈，以求一鳴驚人，你最近的努力，我也看在眼底。但是文官之首爲謝家，我又爲武將，朝中的局勢你也明白。謝衛兩家水火不容，文武相輕，你即便是高中了，我在朝中的勢力大概也幫不了你許多，反而會成爲你發展的阻力，你可知道你選的這條路異常的難走陛下的性子你大概不明白，陛下是不會允許一門有文有武的。我與他認識這麼多年，你當真以爲你爹只是一個只會說些胡話的莽夫嗎我越是這般顯得沒品，他對我便是越放心。燕兒，伴君如伴虎，即便是你父親我倒現在也是猶若行走在鋼絲之上。他日你若出仕，我在大面上大概是要與你鬧翻的。你可明白”
衛燕的心底心潮涌動，激動的眼淚差點掉出來。
他努力的壓制着內心的翻涌，擡眸看着衛毅。
這麼多年了，衛毅是第一次與他這般正經的談論局勢，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他已經被父親所認可
他的血液裏也流着衛家的熱血，只是這些年的遭遇，讓他骨子裏含着的那股子倔強和熱情都已經消磨殆盡。他之所以想要出仕，便是爲了衛箬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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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衛毅這一番讓他隱含在骨子裏面衛家的血性瞬間就復活了起來。
他鄭重的起身，對着父親躬身一揖，“父親放心，兒子明白自己選的路是有多難走。我執意出仕，不光是爲了給自己出口氣，更是爲了箬衣，爲了衛家。”
“你有這般志向就好。”衛毅含笑點了點頭，“你先坐下。你若是能中，補個翰林的位子是可以的，但是有謝家阻攔在前，你沒個八年十年不可能出頭。若是你真的中了，我替你想過，不若外放去邊遠之地當個有實權的縣令，謝家的手沒那麼長，我在外的兄弟倒是可以照拂與你。只要三年，你做出政績來，便可升遷，你不在京城，不與謝家相爭，陛下知道你身體弱，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會對你要求太過嚴苛。這是最好的路子，外放的官雖然比不得京官，但是手中捏着的卻是實打實的權利，亦可讓你遠離京城的是非，不被謝家人盯着，你更有發展的前途。可是那樣太苦了。你的身體”
“父親放心，我的身體我明白只要好生的調養，會好的。”衛燕忙說道。“燕兒不怕苦。”
“好，你有這般志氣，就證明我今日說的話沒有白說。”衛毅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欣慰之意。“你的妹妹衛箬衣，我想過了，她既然學會了我衛家的刀法，我思來想去的，可以讓她走走從軍這條路。因爲她是姑娘家，陛下對她的顧慮反而沒有對我那麼深厚，這條路是走的通的。我大梁歷史上也出過幾個赫赫有名的女將，有珠玉在前，你妹妹走這條路算不得驚世駭俗。”
衛燕素來知道衛箬衣的心思，今日從父親嘴裏聽到這番話，更是爲妹妹感覺到開心。
“從軍之路很苦啊。”衛毅說完，便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明明可以在京城坐享其成的，但是卻各自都選了一條極其難走的路來走。我這心裏可以說是即驕傲，又有點捨不得。但是想想自己年少的時候，便也是這樣過來的。少年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所以我也想了很久，我衛毅的孩子，若是想做旁人做不到的事情，就放手去做我絕對支持你們兩個。”
“多謝父親。”衛燕再度起身，朝着自己的父親又行了一禮。
心底涌起了千滔萬浪，一波波的襲來，一股子由心底發出來的豪情瞬間佈滿了他的四肢百駭，衛燕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是激動的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他原本對自己父親的印象只是停留在嚴苛，粗鄙，還有不講理上。
但是今夜這一番話，真正的讓他體會到了另外一種境界。
父親畢竟是父親，是他想的太過簡單了和狹隘了。
坐在椅子上父親的形象一下子就在眼底變得高大巍峨起來。
第一次，衛燕覺得自己身爲衛毅的兒子，真是一種莫大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