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足印的實際效果證明，凱恩沒有吹牛。
哪怕密林有着厚厚的地被物，光芒仍舊能透射而出。
實際這是屬於薪王的逼格，靈魂之火，是無法被物質阻隔的，由之驅動的超凡火焰，則能激活一切物質的火元素，進而呈現這種透射效果。
被‘降智’後的扈從看起來像是夢遊，走路都顯得有些飄，但每一步都能踩在點，狀態還算讓人滿意。
調查員們行在隊伍的尾部，依次是凱恩、奧利弗、鬼妹，西塞羅和艾略特。
進入密林不久，調查員們不再是隱約感受到危險，而是真切的感受到了異常。
難以言喻的陰寒包圍着人們，暴露在外的皮膚，會感受到清晰的刺痛。
溫度遠要曠野的溫度更低，卻又不見冰雪，而是溼漉漉的，且顯得黏稠，彷彿有蒸汽浴級別的冰霧存在，但又完全看不到，
輕微的腐爛味道往人的鼻子裏鑽，不像是植物枝葉泡水漚爛的氣味，更像是動物屍體導致的。
聯想豐富的，彷彿看到左近有個泥潭，內裏浮着頭半爛的馴鹿……
嘩啦啦的聲音不時傳來，像是風吹半乾的落葉時的聲響，但這密林裏並沒有風。
而最最讓人不舒服的一點，是一種被無數眼睛窺視的感覺。
調查員們都有靈視，或者說超越常人的感知，因此甚至能感受到這種窺視所附帶的情緒成分，像飢腸轆轆的捕獵者盯着獵物，貪婪、興奮，卻又被審時度勢的理智壓抑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
調查員們還注意到，密林有着異乎尋常的黑暗，越是深入，黑暗越是濃重，那種感覺，彷彿是在向礦洞深處前行。
唯一能讓人們稍微感到心安的，是凱恩爲穆迪加持的烈焰足印，那橘紅色的、如同在燃燒的火焰光芒一如既往的清晰、穩定，像一盞盞地燈，成爲自我定位的最佳參照物。
繼續深入，更多的聲音傳來，飄忽、空靈，似乎有人在用晦澀的語言訴說着什麼，時斷時續，甚至能聽出抑揚頓挫和感嘆的強調。
魔鬼的低語。
不止一個人描述過類似的情況，世俗的醫者普遍視其爲幻聽的一種，甚至有專門的病理學解釋，說的煞有介事。
可調查員們則有不同的看法，認爲它也有可能是一種侵害的手段，像催眠用的擺墜盯着看一會兒會讓人眼皮發沉，昏昏欲睡，魔鬼的低語聽的時間長了，也會出問題。
魔鬼的低語不是尋常的辦法所能抵擋的，有超凡者甚至讓自己暫時性失去聽覺，卻仍舊能‘聽’到。
也是說，它實際是一種‘惑控’類的精神攻擊，針對的是‘聽的狀態’所代表的精神能量。
這個跟‘當你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你’屬於同一類，只不過一個是針對聽的狀態，一個是針對看的狀態。
而解決的辦法，要麼掌握‘大腦封閉術’之類的針對精神攻擊的防禦法門，要麼‘心靜自然涼’。
這種情況地下，凱恩先後爲扈從們和穆迪施法的效果顯現了出來。
很多人都以爲扈從們之所以惟命是從，背後的原理是類似於把人變成思想單純、沒事傻樂呵的二傻子。
雖然治療抑鬱症的處方藥能讓人‘生死看淡，覺得什麼事都無所謂’，卻並不能讓思想變得簡約。
扈從的打造方法，其實是將之變成‘應激反射’獲得強化的精神病人。具體的說更像是馴獅，讓獅子明確記住馴養員的手勢指令，一旦看到，本能的與皮鞭、鮮肉關聯，然後趨利避害的做出反應。
所以，扈從的思想活動並不簡單，甚至很多時候，都處於掙扎狀態，命令和自我意願之間的掙扎，最終，往往是靠着違命後的慘痛後果的記憶，克服了自由、懶惰等天性。
凱恩可是惑控高手、傀儡之王，這方面的經驗不是一般的豐富，通過觀察微表情，感知扈從靈魂力場的波動，能判斷出其狀態和背後所代表的技術派系。
正因爲如此，他知道，這些看起來木訥寡言的扈從，其實是一座座活火山，一個誘因，可能導致噴發。
這樣的他們，是最容易被舊支系的惑控術法拿下，或被神力影響的。一旦壓抑在心底的舊時記憶被翻出來，妥妥的爆發，甚至有可能刺激肉體，引發突變，變成恐怖的怪物。
凱恩並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樣的神話生物潛伏在密林，他是根據以往對陣神話生物的經驗，先將這個漏洞封住。
在他看來，舊支一系的怪物其實並不算特別強，主要弊端是缺乏變化性，這可能是因爲它們的三板斧總是能得逞，沒有推動戰技多樣性的動力所導致的。
可以說，只要能理智的應對，戰勝大多數神話生物並不算難，而最難的，恰恰是這個‘理智’，大多數遭遇舊支一系的都‘只要’不起來，因爲這些傢伙彷彿自帶bgm般，總是人未到聲先至，一通san值減下來，人已經欲仙欲死，還怎麼理智的起來？
凱恩覺得，他的臨時戰友們，即便沒有像他這般總結成清晰的經驗信息，也應該有一定的防範意識，畢竟都是有背景、有傳承的人，因此沒像帶隊新丁那般特別叨叨。
甚至有時候，說不如不說，舊支一系所營造的氛圍，是心靈的孤島，越是深入探索，孤絕感越嚴重，無法被理解，無法被分擔，對意志的考驗達到了變態的程度。
拿眼前的情況來說，不重視不行，沒有防備會被突臉的。太重視也不行，越把它當個事，心絃繃的越緊，越容易出問題，東方的說法，‘着相了’，一般的着相，會影響水平的發揮，而這裏的着相，等於是埋下了恐怖之種。
這是凱爲什麼提醒他們，控制自己的好心。
凱恩在這方面是有過專門的修行的，既‘明鏡止水’，通過看透大勢、本質，進而讓自己平靜。
這等於是破掉了舊支一系惑控術‘最大的恐懼來源於未知’的核心原理，所有的現象，都不過是這原理的具體闡述，靠賣弄創意博人眼球。
於是他可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被‘降智’的扈從們也差不多是這個狀態，宛如疲倦以極，隨時都可能一頭栽倒，此睡去，腦袋裏渾渾噩噩，注意力沒法集，唯一還能做的，是跟着腳印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
使用了大腦封閉術的穆迪，則因爲有‘代入’的關卡，能相當程度的控制外界信息的接收量，避免情緒被過分的挑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