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驟然仰首與陳小志對視一眼。
兩個人的眼底紛紛掠起一絲精光
“這一仗總得來說還算成功，蠻族經此一役，元氣大傷。起碼十年內，不敢再輕舉妄動了。”那都統輕聲喃喃着。吐出一口濁氣，這就意味着，鐵龍軍的士兵們不用再有犧牲。
“蠻族不會徹底歸順我們北燕，消耗瞭如此多的兵馬，也只是給他們一個教訓而已。如今我們北燕戰事喫緊，沒辦法動用大量軍隊，真正的消滅蠻族。能有這種結果，也在接受的範圍之內。”那副將一聲輕嘆。
“收兵吧。”
萬寶侯凝視着遠方的岩石山地，沉聲道。
以現在鐵龍軍的底蘊，到底是沒辦法與蠻族徹底決一死戰。
要知道，即便是葬送了全部的鐵龍軍，讓蠻族覆滅。但一旦北燕其他邊境異族有了暴動，萬寶侯這裏就無法再調動軍隊人手增援，屆時，恐會釀成更大的禍事。北燕的疆土連年遭受異族的騷擾，敵人可不僅僅只有蠻族一個。
幾人得令，紛紛轉身離開，收整軍隊離開鹿石原，返回邊關。
在撤軍後，一衆鐵龍軍士兵的臉上也露出了劫後重生的慶幸，他們最終活下來了。
陳小志的屬下，哨子口的易祥等人，同樣如此。
這一戰，陳小志雖然沒有帶隊突襲蠻族，但易祥等人依然表現出色，斬殺了不少咒祭一族的敵人，是幾個先鋒所中戰績最亮眼的羣體。待回到邊關後，按戰功嘉獎，他們幾個伍長沒準都會晉升，有功勳傍身。甚至有可能得以脫離哨子口，回到要塞。若是換做以往，能夠脫離先鋒所這種死營，他們幾人高興都來不及呢但現在，讓他們迴歸到軍隊正編，卻有些捨不得。
這一切都是因爲陳小志的到來。
幾天後大軍回到了要塞，陳小志第一時間被萬寶侯叫了過去。
“我做事一向分明，從你參軍之後，屢屢建功，這件事我會親自書信送到京城的。”萬寶侯讓陳小志不必拘束，伸手示意讓他坐下，淡笑着。
陳小志面色不變，但他很清楚萬寶侯說的請功入京，是給羽皇看的。
他之所以加入鐵龍軍，無非就是因爲殺了吳清風，戴罪立功。但他現在所做，已經遠遠超出了鐵龍軍的損失，先不說哨子口的士兵如今算得上精良，就說陳小志手上沾染的蠻族血，已經不計其數了。
“相信你父親會很欣慰的。”末了，萬寶侯又說了一句。
相談一會兒，陳小志走出了營帳，他現在已經被任命爲副將了，這種晉升的速度讓人詫異，但想必傳出去軍中也不會有人反對，畢竟與蠻族一戰，陳小志的英勇事蹟衆所都知，光是血蠻就宰了數十人，即便年輕，但實力並不弱於另外兩名副將。
更何況，陳小志在軍中還有不少瘋狂的擁護者。
“恭喜陳都統不對，現在應該是叫陳副將了。”剛出了大帳沒幾步，迎面就撞見了一個人，正是總兵俞明。
“俞總兵。”陳小志微笑着作揖道。
“陳副將不必這麼客氣，你現在可是將軍眼前的紅人，整個鐵龍軍的士兵都在討論你。咱們與蠻族的這一戰，若非你屠戮了不少血蠻，怕是死亡的將士會更多。相比較之下，老哥我就有些丟人了果然是後浪推前浪啊”俞明打着客氣，微微側身：“正好，我順路帶你去軍務拿將牌吧。”
陳小志點點頭。
兩人一邊寒暄着，一邊在城中度着步子。
一路上的士兵見到兩人紛紛行禮，看得出來，這兩位大人物的關係似乎很好。
軍務處，實際上就是一個簡易的木質倉庫，裏面存放着不少兵器盔甲及日常用度，平時都有專人看守。但今天管理此地的士兵好像曠職了，俞明推開厚重的鐵門，邀陳小志走了進去。寬闊的倉房內，散發着一股潮溼腐爛的味道，光線有些陰暗。
“對了不知道剛剛陳副將在帳中說了些什麼”庫房內，並無一人，俞明走向一排貨架，看似給陳小志找着令牌，一邊隨意問道。
“沒什麼，只是軍職提升，將軍謬讚了我幾句。”陳小志揹負雙手，站在原地。
臉上的笑容意欲未明。
“哦。”俞明語氣恍然的應着，突然又道：“我聽季副將說，你似乎在戰場上吸收了不少血蠻的精血，你是怎麼做到的”
子口還有急事，趕時間。”陳小志望着前者扒拉東西的背影和動作，平靜道。
“找到了”
話聲落下，俞明似乎從木架上拿了什麼東西，但在轉過身的剎那，身影忽然消失在原地。
旋即，陳小志眼睛一眯，腦後生風。
他回身就是一拳，就聽空中一聲爆鳴，一道黑影被擊退。
整個庫房都在嘎吱嘎吱的顫抖着，像是要倒塌一樣。
“你果然不是普通的武者，即便到了半步先天的境界，也不會有這麼敏銳的感官。”就在幾米外，剛剛還一臉和藹的俞明，神色陰沉的盯着陳小志，眼神中透着刺骨的殺意。
“我更喫驚於一個蠻族的人是如何爬到總兵的位置，又是如何捨棄了自我傳承，修行武道，成爲先天高手的，而且還能在軍中隱藏如此之久。”陳小志也笑了，對於俞明的突襲，毫不意外。
他甩了甩收回來的拳頭，神色輕鬆。
而與陳小志對撞了一拳，俞明的整條手臂都在微顫。
“果然是你是你塗改了送往岩石山地的圖紙”俞明咬牙切齒道。
“派那個都統密會蠻人的幕後者，就是你吧”陳小志眼皮一動：“你很好奇我是如何吸取你們蠻人的氣血嗎說實話，普通的蠻族精血我無法吸收，因爲他們的血肉太弱，而血蠻不同。他們身軀強悍，一身精血，都是精華所在，只要我以自身氣血共鳴的方式牽引，很容易就能引導出他們死後體內的精血。味道還不錯”言至最後，陳小志舔了舔嘴脣。
“對我來說，血蠻的精血可是大補之物”
聽到此言，俞明的面部有些扭曲，他很奇怪，陳小志在吸收了那麼多的同族精血後，肉身竟然能夠安然無恙，沒有被其中蘊含的力量撐爆。
“你故意將我引來，是想對我下殺手嗎”面對先天武者，陳小志絲毫沒有緊張，“我可是沒有打算拆穿你，不必對我如此仇視吧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對於你死去的同族，我也感到抱歉。”他這話說得越是真摯，俞明的表情便越發難看。
“你必須死如果只是爲了報仇，就冒如此大的風險在你北燕軍中行兇，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忽然間，俞明深呼吸一口氣，神色鎮定下來，沉聲道：“這是薩哈大人的口諭，你若不死，我蠻族將遭大難”
“哦我有那麼厲害”聞聲，陳小志面現一絲訝色。
“說實在的，你們蠻族若是歸順北燕，就沒這麼多的麻煩事了，兩族和睦相處，不是很好”陳小志笑道。
“幼稚當年羽皇也曾親臨過鹿石原，連他都沒有滅了蠻族，你覺得是爲了什麼我們蠻族的存在，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俞明目光冷冽。
陳小志眉梢一挑，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麼隱祕。
陳小志絲毫不懷疑，自己的那位父親，有能力滅掉蠻族。
而且，這一次的大戰，萬寶侯似乎也沒有與蠻族血拼到底的意思
察覺到俞明周身瀰漫出恐怖的氣息，陳小志一點也沒有要動手的意思，而是一轉身，默默的拉開了距離，走到了一旁。
“你”俞明一愣。
“我雖然沒有揭穿你的身份，但你以爲憑將軍的頭腦，會想不到除了那位都統外，軍中還有別的奸細”陳小志一聲輕嘆，伸手朝他背後指了指。
伴着陳小志的動作，俞明驀然渾身僵硬，他慢慢的轉過頭。
就見不知何時，背後已經站着了一個人
不是萬寶侯，還能是誰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萬寶侯瞅着已經面色泛白的俞明，語氣毫無波動。
“我”
俞明嘴巴發乾，難以應聲。
幾分鐘後，陳小志與萬寶侯並肩自庫房中走了出來。
“將軍早就知道俞明是奸細了吧”
“嗯。”
“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在你催動體內氣血，牽引他傷口的時候”
陳小志心頭一動，眼前這位果然是老奸巨猾，想必連他有意將血蠻引入方陣的計劃也看破了。
但對方沒點破，陳小志也省了尷尬，繼續裝着糊塗。
如果他不是羽皇的嫡子，如果他不是對鐵龍軍別無二心，恐怕現在也和俞明一樣，是一具死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