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花白鬍子的老者范文程道:“啓稟皇上,我朝建成伊始,當先要事便是安撫民心。因連年戰亂,各地饑荒嚴重,依臣之愚見,理應賑糧濟災。然此亦是治標之道,倘欲治本,尚需輕徭薄賦,減免苛稅,天下百姓若得安居樂業,定不會再生造反之心。”福臨道:“是極,此事還請範先生全力置辦。”范文程躬身道:“謹遵聖命。”
諸王又先後啓奏,說得盡是些江山社稷、定國安邦之事,福臨年紀尚幼,雖聽不甚懂,但也覺自己肩上擔子重大。其後又商定冠服宮室之制,朝會樂章,科舉,選秀,賜宴羣臣朝賀大典等。名義上是君臣商討,最終卻大多由攝政王多爾袞自行做主,皆無異議。直待到退朝前夕,濟爾哈朗忽道:“皇上,臣另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福臨道:“輔政王但說無妨。”
濟爾哈朗道:“還請皇上恕罪,臣以爲封沈氏爲妃太過草率,是爲不妥。”福臨面色一沉,道:“有何不妥”濟爾哈朗道:“那女子單論容貌,在京城中確屬百裏挑一,但其身份不明,恐將對皇上不利。”
太后頷首道:“不錯,哀家也反對,這皇妃在宮中的位分可不低,怎能輕易落入別有居心之人手中也不知她使了什麼狐媚功夫,將你迷成了這樣,足見城府甚深。”福臨微慍道:“是兒子不爭氣,自先看上了她,要請她入宮,她起初可還不大情願。要說韻兒又怎會害我”太后道:“害你或是不會,但她圖的無非便是權勢,地位,在京城中尋個大戶人家嫁了,也不致委屈了她。”
肅親王豪格道:“退一步講,這沈姑娘即便家世清白,入宮亦當依規矩參選秀女,好生習得宮中禮節,再經反覆斟酌,起從答應,逐級晉位,怎可直封二品這不但與祖訓不合,歷朝歷代可也沒有這樣的先例再者,她是前朝遺民,地位卑賤。皇上要的該是家世高貴之女,以保皇室血統純正,那女子就算生得再美,讓她到宮裏做個小丫鬟,服侍皇上左右,已算得是破格開恩,哪有資格封妃皇上如今還小,要知紅顏易老,將來等她美貌不再,您也不會再稀罕她了。”
福臨心中不悅,但敬衆人均是長輩,也不便公然發作,強壓了火氣道:“朕儘可尋了嬤嬤來教韻兒禮節,她聰明得很,定是一學就會。至於家世,那就更不打緊了,請哪一位王公認她做義女,自宗人府一併入籍即可。這是朕的家事,與國事不相沖突,何必在大殿中說”
太后冷笑道:“皇帝執意如此,便由着你吧。你儘早教會了,令她來我慈寧宮請安,哀家要同她說說,皇家媳婦不是那麼好當。另外,她此前如有不端之舉,最好是開誠佈公的說了出來,否則有何把柄落在我手中,只怕難以善了。”
沈世韻正自研墨作畫,突被人從後環住了腰,回頭見是福臨,嗔道:“皇上來了怎地也不通報可嚇着臣妾了。”福臨笑道:“朕想給我的韻妃娘娘一個驚喜啊,你不高興麼”沈世韻笑道:“高興。但這驚”見福臨笑得狡黠,便改口道:“自是弗如喜甚。”
福臨笑道:“這還差不多。韻兒,朕已見識了你的琴書畫,最後這棋之一道,想必也極高明,咱們便來下一局棋如何”說着從懷中掏出個錦盒啓開,鋪好棋盤,棋子均以玉製,剔透玲瓏。
沈世韻拈起一枚棋子笑道:“皇上既是有備而來,恐怕不會輕易放我過門,臣妾焉敢不從只求皇上下手輕些,別教人家輸得太慘,將來再不敢託大與皇上對弈。”福臨笑道:“哪裏,朕還要請你手下留情纔是。來,你先落子吧。”沈世韻沉吟片刻,將棋子在“平”部六三路放下,微笑道:“這一局當真是佔盡了好處。”福臨在九三路落子,道:“那也不見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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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韻道:“臣妾若是贏了,固然心中喜歡;若是輸了,能看得皇上高興,心中也更是高興。”福臨笑道:“你卻是說出了朕心中所想。不過這皆大歡喜雖美,卻難免少些趣味,不妨加些小小懲罰。”說話間二人又已落下數子,沈世韻眼光銳利,讚道:“好,十王走馬勢”福臨道:“不錯,你知道啊”沈世韻道:“從前在江南,家父曾同臣妾說起過的。”
連下了數盤,雙方互有輸贏。實則沈世韻棋藝高明得多,有意容讓,贏固是贏得滴水不漏,輸亦是輸得全無破綻,她心知唯有如此,才能令福臨興致最高。有時後妃要想留住帝王之心,一味展現長處,並非善策,只因會令皇上了然過快,逐漸心生厭倦。
轉眼間福臨又輸一局,忽而長嘆一聲。沈世韻笑道:“皇上不必擔憂,臣妾可沒那般駭人懲罰,唔”取過酒壺斟滿了兩杯酒,端起一杯笑道:“臣妾雖從不飲酒,但今日是皇上登基的大好日子,這就先乾爲敬了。另一杯可要罰你全喝光。”
福臨按住她手背,道:“喝酒不能勉強,朕喝。”將兩杯酒統統喝了,仍是愁眉不展。沈世韻察觀色,問道:“皇上可有心事”福臨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將大殿上的事說了,又道:“明日你便要起始學禮節,要辛苦些了。”
沈世韻道:“那是自然。太后娘娘現下不喜歡我,原在情理之中,但假以時日,臣妾自己本本分分,嚴以律己,寬以待人,極力做到最好就是。我是平民出身,知曉百姓疾苦,也能爲皇上提些拙見,協助我朝山河永固。至於那後宮不得干政的祖訓,臣妾想我不說,皇上也不說,朝堂中又有誰知道呢再者,臣妾的提議好與不好,皇上自能明斷,採納與否,最終還不是由您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