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宮雪一邊的情況,更是衆人難以料想得到。這些日子,江冽塵帶着她四處遊走,似無既定路線,有時甚而大兜圈子。南宮雪每想尋出其中規律,總不可得。距京城日遠,心中的焦急一天勝似一天,然而對於江冽塵的打算,卻已積聚了些模糊論斷。
這天兩人暫在一座破廟中歇腳。南宮雪背靠着身後廊柱,手足均未捆縛,連穴道也未封起一處。但連日以來,早已學得乖了。江冽塵表面看來對她毫不掛心,實則每時每刻,盯得比誰都緊,只要她稍有異動,都避不過他掌握。既然逃不出去,倒不如以靜制動。此時她沒什麼心思再來使疑兵之計,當真是身心俱疲,懶洋洋地不願再多動彈。
不管事況到何等境地,她始終存有信念,相信李亦傑定會來救自己,無非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時日越久,正說明他準備得更充分,而非鹵莽行事,那還不如養精蓄銳,趁這空閒,多積聚些體力,到時纔不致拖了他們的後腿。藉此機會,說不定還能瞭解得他更多些,找出暗藏弱點,好爲日後一決死戰埋下先機。
她固是胸有成竹,與之相比,別看江冽塵每日裏若無其事,對她說不了幾句話,也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倨傲神氣,深心裏卻不信他不緊張。單就他每給李亦傑寫信,都要經幾次重繪,方覺滿意,足可小見一二。想他自負強勝無敵,在自己眼裏,也不過可憐可悲而已。忍不住嗤之以鼻。一不留神,“哼”的一聲便從鼻端逸出。
江冽塵此時正是在設計一副新地圖,毛筆反覆圈劃幾次,總畫不出滿意的圖形來。正值煩躁,忽聽她這一聲冷哼,從中自不難分辨出深深不屑。緩慢吸一口氣,維持住自身氣勢,冷冷道:“你想說什麼”
南宮雪身子略微前傾,冷笑道:“說你很可笑啊,你還覺不出來麼果然是沒半分自知之明你不覺得,照你如今這般,每給我師兄去一封信,就要慌忙帶着我轉移陣地,十足像個坐立不安的過街老鼠這又是何必呢既然如此怕他,爲何偏就不肯安分,還要一再去招惹他”
江冽塵最聽不慣旁人貶低他武藝,一等她話音剛落,立即接口道:“誰說我怕了他本座是想,上次望陽坡的教訓,定能讓他記憶猶新。開過這個先例,他這幾天定要提心吊膽。以這種狀態來面對敵人,只能加速註定的敗局。到時就讓你親眼看看,你眼裏的救星,所有人眼中的英雄,在本座面前,是如何的不堪一擊,跪地求饒而我絕不會憐憫。”
南宮雪道:“師兄臨敵,無論差距如何,定會血戰到底,卻不可能向任何人求饒既然你根本不瞭解他,就不要胡亂詆譭他的聲名誇口話說得越滿,越能襯出你的心虛,你不知道麼假如想向世人證明,你勝得過他,就該以真正的武功,堂堂正正將對手打敗。正因你自知不敵,這才暗地裏弄這種卑鄙手段,想讓他因我而分心。這等明行耍賴,便是給你僥倖贏個一招半式,也是勝之不武”
江冽塵道:“求不求饒,只怕到時候由不得他哼,臭丫頭,你懂得什麼不妨再告訴你一個祕密,那些他苦心收集的地圖,全是假的。等他終於集齊,就會發現自己連轉了不少複雜路線,最終依舊回到你說他當時,會不會氣得臉都綠了嗯不過最有趣的不是他的表情,是瞬間襲至的絕望。他會覺得再也救不得你,那種深切的悲哀,對自己無能的自責,會無孔不入,將他徹底侵吞。我教給你,這是一種心理戰術,誰先撐不住,誰就輸但本座與他不同,他有了感情的羈絆,這是最大的弱點成敗早已顯而易見,只是你們這些愚蠢之徒還要苦苦執着於什麼邪不勝正的謬天大論,堅持不肯承認罷了”
南宮雪道:“耍賴便是耍賴,哪翻得出這許多花頭來他始終光明磊落,而你卻從頭到尾,鬼鬼祟祟。若是自信必勝,何須用計當初各派聯手滅你祭影教,也是出於沈世韻一手策劃,與他何干你這是非不分,見事不明的小人,連報仇也找錯了對象,一腔瞎起勁,還不知誰是真正的愚蠢之徒”
江冽塵雙拳握得格格直響,恨聲道:“沒有那麼容易,本座一切行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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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怕他,只是爲了一報還一報,讓他嚐嚐失去心愛之人的爲難和痛苦。誰讓你願意做他的女人呢那麼一切的興衰榮辱,都要陪他一起承擔。”
嘆了口氣,語氣微轉柔和,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難道你就情願灰飛煙滅,再遭萬世唾棄不想救你自己麼我相信你並不是本性就如此邪惡,六年前我認識的你,不是這樣子的。即使滿手血腥,那不過是奉教主之命,不得不爲。全不像如今這般喪心病狂,要將天下人的性命,都當做成就你野心霸業的踏腳石。”
江冽塵冷笑道:“住口住口你懂得什麼都是你們逼我的,一步步將我推下苦海深淵,現在還要假作出慈悲心腸,到我面前扮救世主,給誰看以前的我正是太幼稚,竟會愚蠢的相信世上有所謂的真愛。總算我如今終於想透了一切,也看穿了一切,爲時不晚這個天下,終究是屬於本座的,誰都不配搶走我的東西”他雖已極力忍耐,情緒卻已激動不已,失了前時冷靜。
南宮雪道:“世上當然有真愛,只是你還沒有遇到而已卻怎能一概而論,全盤否決你抱怨世人沒有給過你機會,因此心胸狹窄,企圖顛覆世間,來找到你渴望的那份平衡,不是麼但你可有想過,機會不是天上掉下的餡餅,不是別人活該捧到你面前,等着你笑納的東西,而是需要自己去爭取你心裏只裝着恨,只記着他人是如何對不起你,卻爲何從不想想別人給你的關懷幫助與其用恨來顛覆整個天下,怎就不能嘗試着用愛來包容它你會發現,愛的力量,比恨更強大,也比恨更美好,唯有愛,纔是真正至高無上的永恆。你說這世間屬於你,不錯,卻只說對了一半。人處於世,天下就是屬於每一個人的,只不過每個人分得的,是滄海之一粟而已。你能如此重視與一個人的友情,說明你良心未泯,也是渴望着得到關懷的,是不是那你就應先試着去關懷別人,假以時日,我不敢說對你敬若神明,簇擁膜拜,但你至少可以過一份正常的生活,可以體驗些溫情,那比冷冰冰的服從更珍貴。若不是我心裏仍然將你當做朋友,我不會對你說這一番話”
江冽塵冷冷看着她,默然半晌,道:“本座這些年來,早已造下了數不清的殺孽,就算你可以不計前嫌,又怎能保證別人也一樣的原諒我那些父母親朋,死在我手上的不計其數,只怕都惦記着背地裏捅我一刀。第一步選定方向,對於另一邊而,自是難以立足。好比他就算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你們這些名門正派,不過是將他當做工具,可有真心接納過他”
南宮雪見他語氣隱有鬆動,似乎有了勸說之望,眼神中更添神采,道:“當初旁人認定他是你的屬下,是魔教惡徒,固存多年的偏見難以磨滅,也是人之常情。但我可以保證,以師兄武林盟主的地位,如果他願意護着你,就沒有人敢輕易動你。幾句非議,忍忍也就過去了,反正你早已習以爲常”
江冽塵聽她這一句觸犯忌諱,突然又惱怒起來,道:“不要笑死人了,什麼叫讓他護着我本座還沒到了自立無能,要居於他人之下,由人庇護之境怎麼,想廢了我的武功你知道我是幾經辛苦,才練至如此成就做一個不會武功的廢人,不如干脆些死掉。本座不會接受敗局,更不會在敗局中奢求苟延殘喘。既然我註定要給人咒罵,在黑道白道,又有什麼分別讓我做黑道尊主,與一個白道的過街老鼠,換做是你,你作何選擇沒成想到得此時,你心裏竟仍存着感化我的念頭。我不知是該憐憫你的無知,還是嘲笑你的愚蠢你命不久長,還敢如此大不慚,我隨時可以料理了你,帶着你長篇大論的救贖,到陰曹地府哭訴去吧。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愛,你們儘管帶着對我的恨,一起滾到地獄裏去,你說誰纔是最後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