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七煞邪尊 >第三十七章(47)
    通智先取守勢,直到終於看清玄霜內在花頭,微微一笑,道:“你的功夫的確有幾分火候,可惜還不能同我少林派玄門內功相比。”話音剛落,一條手臂頓時也化作數百條。所不同處卻是玄霜出招虛實分明,一眼可知哪處是實,何處爲虛,不過表象唬人。而通智卻是每條手臂皆有如實質,令人只覺攻擊無處不在,不知該防禦哪處爲好。

    玄霜全力凝神,還沒等尋思妥帖,通智千百掌中探出一掌,正中他胸口。玄霜身子向後飛出,落地時拖出兩道深深印痕,咳血不止。他此前連戰兩場,大損真元,勉強站立已是不易。全憑着一股頑強之力,才硬撐到了現在,但身體狀況畢竟騙不了人,一旦受挫,擱下的傷勢立時暴露。

    通智無意取他性命,只待速戰速決,當即向前搶出,雙掌齊出。玄霜出掌抵禦,感到強橫的掌力一波接着一波,而自己就如大海中的一葉小舟,起伏不定。心知再硬碰硬下去,兩人實力懸殊,終有落敗之時。念頭一轉,暗運功力,一道道真氣在身際浮動,漸次消散。

    原來他使的是一招“小般若功”,能將敵人襲來內力順勢流傳,導入地底化散,解去自身壓力。但這套戰略僅奏得一時之效,通智究竟臨敵經驗豐富,一等覺出異狀,便將真氣分爲兩股,強弱有別,只令玄霜難以協調。

    過得片刻,就感他掌下內息紊亂,面上雖仍是不動聲色,卻將內勁催動更緊,急欲速戰速決。卻不料這一來正中通智下懷,忽將兩股內力積聚一道,齊向正中突擊。

    玄霜全力盡花在化實爲虛,化剛爲柔之上,中庭正屬空門,猛然受震,毫無抵抗之能,似乎自己精心修築的堤壩被炸開一處缺口,洶涌的海水從此處決堤灌入。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胸口也如漏空了一個大洞。通智右掌順勢拍出,袍袖帶起勁風,颳得旁觀衆人亦是臉頰生疼,直逼玄霜胸前要害。

    李亦傑急叫道:“使不得”顧不及自己一邊是武林盟主,一邊是魔教待宰羔羊的雙重身份,從人羣中搶步奔出,仍道:“通智大師,請您看在晚輩的面子上,千萬手下留情”他這般幾次三番爲玄霜出頭,不禁令衆人大爲奇怪,紛紛猜測這兩人是何關係。李亦傑向來是正派的帶頭人,卻怎會是非不分,來爲魔教的副教主求情。

    通智本就不想真取玄霜性命,掌勢停在他胸前寸許之處,勸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凌施主,古語有云人患志之不立,而今你年歲尚輕,要想從頭開始,未始無望。趁着尚無大過加身,有李盟主與老衲一力保你,想來假以時日,在正道中必能尋得安身立命之所。豈不比你如今這般,給惡魔爲虎作倀,糟踐了聲名,人人喊打之局好過許多老衲當你是個懂得道理的少年人,而不是天真無知的小孩子,相信誰對你是善意,哪個又是別有居心,當能看得一清二楚纔是。”

    玄霜感到胸肺間一片強盛壓迫,將心臟也要擠壓得扭曲變形。通智所言句句響在耳畔,對他雖有稍許震動,卻仍難逆大局。

    早在他決意跟隨江冽塵之日,便明白自己走上的是一條不歸路,長此以往,孽根難盡,是再不會有出路的了。但就爲爭那一口氣,更不願半途而廢,始終強咬牙堅持。在他眼裏,即使迴歸正道又能怎樣無非是身上披了一層光鮮的道德外衣,骨子裏與魔教中人也沒有什麼差別。

    何況他自身個性本就帶有七、八分邪氣,喜好遵循些匪夷所思的路子行事,最難忍受假惺惺來充老古板。不能見容於世又如何每個人得此一生,正是爲了逆天而行,纔算見證出自身的一點價值,否則又與天地間一粒浮塵有何分別

    提一口氣,強忍着胸口壓抑的憋悶,道:“想不到,我凌霜燼還有這麼大的面子,值得武林中最有排場的兩位大人物,爲我之事絞盡腦汁,榮幸之至只可惜,在下生來不識擡舉,是我認定的路,縱使明知面前是懸崖絕壁,萬丈深淵,那也是定要跳下去的。回頭哈,可惜走到這一步,身在半空,有心無力,早已是回不了頭”

    李亦傑在旁當真是操碎了心,最怕的還是他這滿腔囂張孤傲的態度,惹惱旁人,將來他即是有心悔改,也得不到寬恕。急道:“玄霜,你跟那魔頭不同,你還是個孩子,前途大有可爲。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與通智大師拼盡全力,也不過是想來拉你一把。你已然站在了峭壁邊緣,再若一意孤行,當真會害死自己的”

    玄霜冷冷的道:“是我的命,孰舍孰棄,全由我一人負責,不勞他人掛懷。”

    通智長嘆道:“心魔已深,孽障難消”掌心勁力一吐,但因此前耽擱許久,內力再發時,已遠不如起初的渾厚。

    玄霜身子脆弱如風中孤葉,僅此輕觸,也擊得他體內翻覆,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身形更如無主落葉,直飛了出去,蹬蹬蹬的退出數步,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背脊微微聳動,連聲咳嗽,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嘴角嘔出,就如街角一隻又弱又病的喪家犬。

    圍觀人衆有心急者道:“還等什麼分明已是通智大師贏了,誰有異議”玄霜全身衰弱,仍要守住自身輝煌,冷笑道:“你得意個什麼勁兒那又如何事前早已講定,勝敗看的是三局兩勝”話音未落,又是大口鮮血噴到地面,兩邊衣袖各自濺上不少。

    日月雙輪乃是邪門兵器,能飲人鮮血,補足自身邪氣。方纔御崖子與方威兩人之血皆是淺嘗輒止,沒能餵飽它,這一回玄霜連連吐血,那魔兵可不論他是否自家主人,仍將濺落刃面之血吸食乾淨。

    衆人見着這等詭異情形,畢竟心存忌憚,再加上全心等待最終結果,連一口大氣也不敢喘。江冽塵忽道:“這樣就放棄了實在沒出息人處逆境之中,不該受環境所束,而應自行尋找出路。好比方纔孟老爺子,豈不已給你做出了十足的榜樣”

    玄霜微微擡起視線,目光渾濁,咬了咬嘴脣。他自然知道江冽塵之意是叫他效法孟安英,以“天魔裂體大法”,強行突破人體潛能,打敗通智,先贏得個三戰三勝,可說是爲他賺到滿堂彩,出盡風頭。此後一個成爲廢人的徒弟性命,卻是不足爲道的了。

    想到先前不顧一切,也要加入他陣營,全是外報家仇,內爭自尊,怎能不明不白的了結在此,還要受他嗤之以鼻

    此時心中滿是絕望,又有憤慨流轉的不甘,當真興起賭命之念。依照估摸,在捨身入魔的時限內,頭一步是交戰取勝,其後仍能有足夠機會,來同江冽塵一決高下。人魔實力終有差距,能在最後關頭,與仇家同歸於盡,便死也不枉了。

    可惜自己殺了正派人人頭痛的大魔頭,卻成不得他們口中的英雄,甚至在黑道中的影響、威懾,也無法同江冽塵相提並論。此事說來可悲,細想卻又是何等滑稽。面上浮現出個幾分殘忍,幾分蒼涼的冷笑來,應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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