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七煞邪尊 >第三十九章(12)
    原莊主一聲輕嘆,道:“人生在世,本來就該具備些冒險精神。你起先的想法沒有錯,否則,我也不必應和你了。倒是如今顧慮太多,反而有些畏首畏尾。”

    見李亦傑仍是一副疑惑不解之象,主動解釋道:“每個人一生當中,都曾面臨許多選擇,關鍵在你如何取捨。試想,難道兩件相同之物,只因你的對手擁有其一,你便要放棄同樣的道路,只因你的對手曾走過,你便要繞遠路同樣的事,只因你的對手曾做過,或是比你做得更爲出色,你便要自甘認輸七煞魔頭有機會詳探地形又如何他未必會像咱們一般,每處方位都逐一走過,每個角度都計算得分毫不差就算他能辦到又如何那些固有數據的死物,掌控後也未必便能佔有地利。再退一步講,佔有了地利又能如何作戰成敗,還要講究天時、人和,以及一點必不可缺的運氣,誰說地利便是得勝的主導你要在對手約佔的地盤比試,就無可避免的要面對這一處缺漏。但真正的高手,不論到何等險惡之地,始終巋然不動,泰然處之,這纔是真正的心意通明,臻至大成之境。咱們此時查探地形,雖說未必能比他掌控的更周到,至少不再是全無準備之戰,能探多少,咱們就探多少,誰擔保上天不會相助咱們若是不探,則是將自己毫無防備的交到了他的刀刃下。相比之下,是如何取捨,你自己掂量着辦。”

    李亦傑眼前一亮,探則未必能勝,不探則必敗,兩害相較取其輕,這正是原莊主要教給他的大道至理。實則此節說來淺顯,但真等身臨其境,又有誰能始終保持頭腦清醒,冷靜處之李亦傑豁然開朗,恭恭敬敬的施過一禮,道:“是,弟子受教了。”

    原莊主笑道:“你這是做什麼別拿我當孟掌門啊”話音剛落,就見李亦傑方見陽光的臉龐上重新烏雲密佈。想到自己早逝的師父,不由黯然神傷。

    原莊主看着他神情,忽而若有所悟,手掌一張,一縷沙土從中漏下。道:“亦傑,今天就到這裏,且先下山吧。此地泥土潮溼發熱,看來山內岩漿果然已有變質,火山爆發,便在今明兩日之間”轉過頭當先下山,與李亦傑相距數裏之時,背對着他,道:“晚上到山腳等我吧。”

    李亦傑握了握拳,心道:“要夜探火山麼好極了”

    傍晚李亦傑在島上逛過一圈,左右無事,便匆忙趕往冒納羅亞山腳。原莊主早已等在其處,見他前來,將一個小葫蘆遞了過去,道:“喝一些吧。”

    李亦傑只道是甚補藥,依言接過。誰料剛等拔開瓶塞,一股刺鼻的氣味便撲面而來。原莊主解釋道:“島上居民逃難遠走,我在一處小酒館中找到了幾罈陳年燒刀子酒,但願等他們回來,可別拿我當小偷啊。”

    李亦傑搖了搖頭,將葫蘆遞了回去,苦笑道:“大敵當前,我又哪有心思喝酒”原莊主笑道:“越在緊張之時,才越是要喝上一口。酒能提神,也能令人鎮定,乃是戰前之不可不備。你不是曾向我打聽,我的功夫是怎麼練出來的這便是祕訣了,你不肯照辦”

    李亦傑皺眉望着葫蘆,只覺陣陣酒氣醺得他幾乎要暈了過去。但想自己若是連一壺酒的難關都闖不過,還怎配去同七煞魔頭較量將瓶口湊到嘴邊,狠狠心,牙關一咬,仰脖灌了進去。這燒刀子酒果然不凡,喉嚨中立感如火燒灼,如炙切割。

    原莊主在旁打量着他,忽道:“亦傑,那件事,還沒有放下麼近來提到你師父,你仍然會難過”

    李亦傑本來全力忍受燒刀子酒的衝勁,也已不易。聽到他這一句問話,忽感鼻中一酸,眼淚霎時間佈滿眼眶。一瞬之差,立時感到自鼻樑起極爲辛辣,半張臉都已痠痛發麻。眼淚鼻涕一齊涌了出來,同時連連咳嗽,愈顯激烈,彷彿正要藉着喝酒嗆到的由頭,將心中的所有悲傷全盤宣泄。

    原莊主嘆道:“這是何必呢生又何歡,死亦何苦你師父確實已不在了,你的眼淚流得再多,他都不可能再回來。爲着一位逝去之人,便這般自暴自棄究竟要到幾時,你才能正視這個現狀看着我的眼睛,別逃避”

    過得許久,李亦傑才勉強擦去眼角淚水,視線仍然無法凝聚一線,勉強看着原莊主,哽咽道:“原伯父,或許假以時日,我可以坦然相待。但現在原諒我還無法面對。當你的至親至愛之人,活生生的從你身邊消逝,那樣的痛苦比天塌地陷更猛烈。他伴了你二十年,你習慣了他的存在,讓他佔據你生命中的極大分量。當那個人突然不在了,這世上呵,上窮碧落下黃泉,卻終究是永遠也見不到他彷彿將你的靈魂硬生生抽離一角,難道心臟不會因此,留下大片的無法彌補的空白試想,若是沒有了支柱,房子砌得再高,還是會塌的吧您知道麼最悲哀的是當一個杯子已經有了裂紋,卻依舊被人視作完整,隨意的砸它,摔它,最後呢當它再也承受不住時,便只能成爲碎片,最終被人遺忘從小到大,每當我不開心的時候,我更偏好於一個人靜一靜。聽不進安慰,卻更聽不進指責,那無法令我振作,只能令人崩潰或許,我的心理,始終就特別脆弱些。那件事以後,我只是將報仇視作轉移感情的渠道,不然,我恐怕真的再也撐不下去了。我避諱同任何人談那件事,求你原伯父,請你也不要說,行麼就算是我李亦傑求您了”

    原莊主嘆一口氣,輕輕撥了撥他頭頂的亂髮,道:“像你這麼癡的孩子,也算世間少有。唉,我可以不提,但你能保證其他人也不提能保證你的仇家也不提能保證自己心裏也全然釋懷只要這個傷疤始終存在於你的內心深處,仍然會時不時的切割你的五臟六腑,讓你感到鈍痛,那便是先在自己體內種下了破綻交戰時最忌示弱於人,而你太重感情,能給人趁虛而入之處本就極多。如今再加上你師父、師弟的慘死,一旦對方在此事上大做文章,你必然未戰先敗”

    李亦傑吃了一驚,忙道:“不不會的,我只在無人時纔會觸景傷懷。當真與人交手,我我仍是全力以赴”

    原莊主道:“不一樣此前不過是因爲,那些對手沒有觸碰到你埋藏最深的傷口罷了不,不是埋藏最深,爲你師父逝世引起的傷痛,根本就是橫亙在表面,讓所有人都能看得見,摸得着的你現在可以逞強說不打緊,真等事到臨頭,只怕你是連哭也來不及。如我所言,七煞小子是個玩弄攻心術的高手,他最能理解,究竟要有怎樣的言語,能夠讓對方感到最深切的痛苦,彷彿一根刺直入心靈,反覆攪動。在這樣的攻勢下,你能撐到幾時他逼死了你師父,卻將此事掛在嘴邊,作爲刺激你的最有效工具。此時你最有效的還擊,不是在他面前痛哭流涕,配合着他悼念師父,而是表現出若無其事,彷彿那根本就不能影響你。到時或者他會指責你冷酷無情,是個不孝的徒弟,但他自己同樣弒師起家,根本沒有資格來辱罵你除了他之外,這個理由不再適用,但與此同時,其他人也不會這樣在你的傷口上撒鹽。你聽明白了沒有現在放鬆心情,反覆回憶你師父死時的情形,強迫自己去接受它”

    李亦傑嚇了一跳,張口結舌,拼命搖頭道:“不不我不能我做不到求求您了不要逼我”

    原莊主喝道:“要想戰勝七煞魔頭,你就必須做到到時我不逼你,那小子也會逼你,你的痛苦會比現在加深千倍萬倍你痛苦的根源,正是因爲不敢面對這層現實,但在你的潛意識中,卻又知道它是實實在在的。所以你恐懼,你害怕有朝一日,現狀中會有證物將兩種假說糅合在一起,所以你逃避,又阻止別人來揭露要想克服這層陰影,唯有從你自己的心中去正視它,才能戰勝它。這過程或許很殘酷,無異於鮮血淋漓的剝下一層皮來。但你要是不進行這一步,就會永遠受斷斷續續的痛苦所折磨快,閉上眼睛,努力的去回想。孟兄入土爲安,他的死不是你的過錯,你要爲他報仇,所以你不能垮下。想,反覆的想,想到你不再抗拒爲止”

    李亦傑緊閉雙眼,眼前仍然閃現出一幅幅光怪陸離的景象,盡是從前師父對自己一切的慈和善良。明知那只是個美夢,卻寧可沉醉其中,永不甦醒。

    然而每當此時,過往畫面便會迅速扭動旋轉,化爲一團迷迷濛濛的光影,最後如同一道閃電劃過,所有的回憶都終止在師父嘴角染血,面含微笑,僵硬地倒在自己懷裏的一幕。於是光影瞬時支離破碎,世界再度轉爲一片黑暗。

    李亦傑雙手緊緊抱住頭,感到陣陣刺痛在腦中來回翻滾,就如一把鋼鑽由太陽穴刺入,在腦中反覆鑽刺,要將他一應美好的記憶全盤剔除一般。終於抑制不住的仰天大叫起來。初冬靜夜,月亮正圓,若是給旅行者聽到了這幾聲撕心裂肺的嗥叫,或許會以爲是這荒島中出現了百年一遇的狼人。

    原莊主冷冷審視着李亦傑,平心說來,他也不願將這個一直幫他的孩子逼到這一步。然而逼他同時也是救他,看他在苦海中掙扎,始終狠着心不去阻止。

    就見李亦傑突然跪倒在地,一遍遍以頭搶地,前額已現出大片鮮血,仍不停止,臉上佈滿斑駁的淚痕,拳頭狠狠砸在地上,與地面散落的碎石相觸,不少石塊化爲了齏粉,但李亦傑手掌亦是血肉所塑,轉眼同是鮮血淋漓。快看 "jzwx123" 微x公號,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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