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郢養了一個多月的狗,基本大半時間都是把狗擱在陸洺的寵物店裏,晚上回家才帶走, 經過今天這一場, 他才終於意識到什麼叫真正的養狗。
屋裏一片狼藉, 放眼望去,幾乎沒有倖存的角落, 本就不大的一個公寓, 被蟬蟬搞得沒有下腳的地兒。宿郢忍了又忍,才忍住沒一腳把這還跟着他搖尾巴的臭狗蛋子夯出門去。
他非常霸道地命令周卑幫他搞衛生,周卑心情還差着,不想跟他說話,讓打掃就打掃, 弄半個小時才勉強把屋裏弄乾淨。
弄完以後,他帶着周卑出去吃了飯, 周卑沒胃口只喝了粥, 他也沒強迫對方,自己大吃了一頓。
之後,他又強行拉着周卑去逛了超市, 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生活用品還有一堆零食。回去的時候拎了三個大袋子,他讓周卑提那個零食的, 周卑不願意。
“又不是我喫。”
宿郢莫名其妙:“不是給你喫給誰喫”小孩子不就喜歡喫這些嗎他把袋子塞到周卑手裏去。
周卑看了看手裏的袋子, 又看看他, 臉上露出個嘲諷的笑。他把袋子提到宿郢眼前晃了晃,然後驀地鬆手。袋子掉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裏面有一個水果罐頭,可能是玻璃瓶子碎了。
“我不喫。”
這第一聲氣清脆的拒絕開啓了他們正式的同居生活。
後面兩天,周卑被宿郢拉着去了醫院,重新做了一遍檢查,再次確診了病情。檢查結果出來,周卑做了登記,拿了藥。走的時候,醫生還問宿郢需要不需要也做一個hiv檢測,免費。
宿郢拒絕了。周卑在一旁沒說話,但明顯表情不好。
出來後,宿郢覺得得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選擇了沉默。
就像周江說的,他們跟周卑不是一路人,尤其是經歷過無數次生命後,他才知道生命多麼可貴,所以尤爲見不得這種故意墮落的生活態度。但既然之後的十年要跟周卑綁在一起,他再不喜歡這人,也得時時面對,要怎麼辦呢
按周卑這幾天的表現,他發現周卑跟之前見到的樣子差別很大。
前幾次見面周卑對他的態度不說好,但光看他叫“舅舅”的樣子,就知道周卑是對他有點好感的,至少還會主動跟他說話,對他笑。可自從威脅着把人領回家,周卑就再也沒好臉色對過他了,臉上連個假笑也沒有,話也不怎麼說,整天待在臥室裏看書。
這麼下去還行他的任務是讓周卑含笑而終,可不是含恨而終。
看了看坐在副駕駛上盯着窗外一動不動的周卑,宿郢問:“晚上想喫什麼”
周卑沒反應。
“訂餐還是出去喫”
對着他的還是個掛着馬尾的後腦勺,頭髮髮質並不是很好,有點乾燥發黃,髮梢有幾根開叉了,看樣子像營養不良引起的,也不知道一個男生爲什麼要留個惹人注目的長頭髮。
見人半天沒反應,他手指敲了敲方向盤,開到前面路口調轉車頭換了個方向:“算你有口福,今晚親自下廚給你做一頓大餐。”
車開到了一個農貿菜市場,宿郢讓周卑下了車。
“你想喫什麼”宿郢一邊看菜一邊問。
“隨便。”
“好吧。”宿郢聳聳肩。
他在菜市場轉了幾圈,然後在一個賣水產的攤子前停了下來,讓人殺了一條草魚。然後去菜攤買了幾袋子新鮮的綠菜,之後又去了調料店。出來後,又在市場裏轉着買了不少東西。
周卑跟在他身後,見他買了這又買了那,不一會兒手上就提了兩大袋子東西。有一個
說着又去了之前的調料店裏。
見他走了,周卑蹲下來打開袋子,看見裏面佔了絕大多數的肉類,抿了抿嘴。他知道,宿郢是不喫肉的。
宿郢在上個世界裏是個御廚,雖說是個打下手的,但也是經過宮廷總管千挑萬選才做上那差事,手藝自然是不用說。
晚上一桌子堪比酒店水平的菜色端到桌子上後,饒是黑了好幾天臉的周卑也忍不住愣了一愣。
都是他喜歡喫的。
宿郢給周卑夾了一筷子酸菜魚,有點顯擺的意思:“我的手藝有些生疏了,不知道好不好喫,你嚐嚐”
味道自然不可能差。
這真是個虛僞的老男人。周卑一邊喫一邊想。
爲了炫耀廚藝,宿郢做了一桌子菜,兩個人加起來只吃了三分之一,第二天吃了一天剩菜。
喫人嘴短拿人手軟,吃了他做的飯,周卑明顯態度好了些。原本家裏的家務是兩人平分,但這兩天,宿郢那份家務也被周卑做了。
看來美食還是起作用的。
宿郢看着自覺去洗碗的周卑,勾了勾嘴角。回到臥室裏,開啓電腦,打開文檔。
他寫下了自己的攻略心得以及對周卑態度的變化分析,作爲以後參考的數據。
寫完後,他出去看了眼,發現周卑已經在整理碗筷了。扎着個馬尾一晃一晃的。
“明天星期一,你得上學去了。”連上請假和週六週日,周卑已經五天沒去學校了。
周卑低低的“嗯”了一聲。
“你們是早上八點上課還是八點半”他走到周卑身邊,拿了個塑料袋把廚餘垃圾包起來。
“八點半。”
“哦,這樣。”
周卑看着應了一聲後就沒再開腔,彎腰一心包垃圾的男人,抿抿嘴沒說什麼。
第二天一早,他就知道宿郢爲什麼要問這話了。
“起來了”宿郢一早就起來熬了一鍋魚湯,煮了雞蛋,買了幾個包子回來。圍着圍裙站在廚臺前盛湯,招呼着門口的少年。
“嗯。”他睡眠一向特別差,每天只能睡着三到四小時,而且還全是做夢,所以宿郢每天早上六點起牀做飯的事兒他是知道的。至於今天早上,他是凌晨三點半醒來的,只睡了兩個小時。
自從來到這裏,宿郢也跟着好幾天都沒有去上班,一直都是對方在準備飯菜。
“那你趕緊去洗洗,弄完了過來喫飯,已經七點了。”宿郢拿着兩雙筷子過來擺好,一邊碗裏放一個湯勺,包子是放在一個盤子裏。
他拿起一個雞蛋開始剝,又催了一遍:“快去。”
語氣和動作是那樣的自然熟練,即便這樣的生活已經過了好幾天,周卑也不能夠完全適應,動不動就會愣住。
他去了洗手間,關上門。
鏡子裏是一張漂亮卻略顯蒼白的臉,表情有些茫然。
“你很開心嗎”鏡子裏的人微微張嘴,聲音幾乎不可聞。
“他爲什麼要這樣做呢”
周卑擡起手摸着自己跳動的心,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跳動的節奏變得越來越有力。
他想起了十年前他十二歲時,一個晚上,他因爲跟周建平頂了幾句嘴,被周建平用皮帶狠狠抽了一頓後跑到了城郊去,在河邊一邊大哭一邊想,自己爲什麼要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