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兩隻耳朵豎起來 >15.‘小叔子’的憤怒(補齊)
    白細回房之後並不知道霍錚在院子裏紋絲不動地坐了許久,夜半三更,更深露重,月亮隱匿進層層濃雲之中,整座院子都暗了下去。

    他幾日沒出門,時辰一到,就從牀上起身放輕手腳整理好衣物,耳聽八方,時刻注意屋外的動靜。

    今夜無月,四下黑寂,霍錚屋院的方向黑漆漆,白細悄悄打開一道門縫小心擠出去,順手抓了一隻白天偷偷留下的火摺子。屋外陰暗,他躡手躡腳摸着黑穿過大院時,隱匿在雲層下的月亮忽然顯出一角,朦朧的銀輝爲他照亮夜路,同時也讓坐在屋內的霍錚將他看個一清二楚。

    這些他自然是不知曉的。

    出了大院白細纔敢將火摺子點燃照明,他杵在門外左右張望,趁夜悄悄溜走。

    就在白細前腳離開霍家大門時,霍錚緊隨他身後,兔子溜得快,周遭哪裏還能見到白細的身影。

    人從他眼皮子底下徹底消失,霍錚捏緊門欄,木屑簌簌落下,手指被木刺扎出血也不自知。

    他萬萬沒想到也不敢去想,他的嫂子,竟然趁着半夜出去偷人,那副輕車熟路的架勢,一看就知做過不少回。

    嫂子的傻,究竟是真的還是爲了矇蔽他裝出來做做樣子又或真的是他有眼無珠看錯了人

    霍錚無心細想,神色麻木地立在門外,理智催促他立即跟上去,只要跟上去,就能看清楚事情的真相,可他沒有動,手腳在這一刻突然使不出力似的。

    霍錚無力嘆息,回了主屋將油燈點亮。他一動不動坐着,他在等,等他嫂子回來給他、也是給他大哥一個交待。

    月牙溪邊,白細盤腿而坐,隨着吐納將繚繞在附近的靈氣吸入肺腑中。

    此時無月無光,他身上卻有淡淡光華髮散,銀色光華漸漸濃烈,周身流螢聚集飛舞,田野間蟲鳴連綿不停。

    白細不知他身體發生的變化,亦不知道在他身邊,許多蛇蟲鼠蟻野豬山雞皆以他爲圓心聚攏在一起。最後一絲光華隱沒在他體內暗下,白細方纔深感自己的身子由內到外產生了舒心的改變。

    他的眼睛比起從前更爲明亮,夜色下宛如皓月銀輝,肌膚愈發細膩光滑,明眸皓齒,漆黑如瀑的長髮越過腰身以下垂落至腳踝,就連骨骼也似柳條抽開,個頭稍漸長高了。

    白細睜眼,與一雙在夜色光發出黝黑光芒的豬眼睛大眼瞪小眼。

    “”他眼珠一轉,豬的眼珠也跟着轉,豬鼻頭聳動,發出哼哼喏喏的叫聲。

    “啊”頭皮發麻,白細往後倒去,而聚在他身後的鳥獸受驚後皆往四處散開逃竄。

    他這纔看清楚附近的蟲蟲獸獸,密密麻麻一羣,無數雙眼睛齊齊落在他身上。

    白細:“你們是”

    蟲獸們對着他嘰嘰喳喳吵成一羣,令白細驚奇的是,他竟然全都聽明白它們此刻在說些什麼。

    野山豬說他看起來白白嫩嫩,入口味道應該可口香甜,白細怕它真撲上來把自己吃了,忙與它解釋,說自己不好喫。

    火雞說他長得像個小白臉,它們火雞一族的族長就好這一口,說要把他招贅入族,做它們的火雞夫王,白細忙說它們人妖殊途,在一起是要遭天譴的。

    有野狗發了狗瘟,王八龜神醫說再不及時醫治野狗就要死了,王八龜神醫壽命長久,比起其他動物活了許多年頭,它擁有一身好醫術,山裏的動物們生病了都找它看病,它說的話權威極重,所有動物打心裏都非常敬佩它。

    白細順着王八龜神醫的視線找去,果然有一隻骨瘦嶙峋的野狗躺在石塊上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王八龜神醫說它懷有身孕,若是死了,那就是一屍兩命的結局。白細善心氾濫,依照王八龜神醫的指示,連夜潛入村裏老大夫的家中,昧着良心偷偷取走幾味藥草,煎熬成藥汁給野狗服下後才離開。

    忙了一整夜,天亮了。

    趕回霍家中途他遇到起早放牛的村民,意識到時辰已經太晚,便拔足狂奔,喘着氣面目緋紅躡手躡腳溜進霍家院子,正欲回房,餘光卻瞥見主屋內漏出的一絲光亮。

    院子靜謐,說明霍錚沒有醒,若是人沒起身,屋裏哪來的光照。不安的情緒愈發強烈,白

    細在屋外徘徊,他有預感,霍錚就在屋內等他。

    推門忐忑而入,正對着他的前方,只見主座上霍錚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彷彿料到他會推門進來,燭火燃至盡頭,油盡燈枯,霍錚就這般維持着同一個姿勢枯等整整一夜。

    霍錚的嗓子很啞,“嫂子,你終於回來了。”他此刻內心還是平靜的,“一整夜的時間,你去了哪裏。”

    白細步伐踩亂,撞在桌角上。

    霍錚置若罔聞,語氣平緩,“昨夜三更時分,你外出見了誰,做了何事,爲何要到天亮纔回來”

    他站起身走到白細面前,步步緊逼,居高臨下地看着人。

    眼前的“白惜兒”,他的嫂子,肌膚勝雪,氣色紅潤,臉上兩抹潮紅未消,眉眼間盛水含情,潮潮潤潤的。細看之下,他嫂子的模樣好似長開些許,比起從前更是動人好看,霍錚聽說過,女人被滋潤過後,容貌亦會產生改變,這些變化,是其他男人給“她”的

    白細怕極,霍錚完全變了一副模樣,眼神跟刀子似的浸了一層寒意,刺得他身上涼颼颼的。

    霍錚將他的反應當成是默認,怒火瞬間聚積在胸口翻涌,霍錚咬牙苦忍,忍得心頭直抽。

    “嫂子,你既然已經嫁入霍家,無論生死,生,是霍家的人,死,也是霍家的鬼,這次念你年幼無知,望你恪守婦道,日後”

    霍錚從嘴裏艱難咬出幾個字,“日後切勿再犯,此事我絕口不提。”

    說罷便推開白細疾步奪門而出,白細扶着桌角連人帶桌摔翻在地,腦袋磕着,兩眼金星直冒。

    霍錚方纔的話他單個單個聽得清楚,可串在一塊,卻不明白其中含義,更不知霍錚火氣從何冒來。

    白細躺在地上,這一次等不到霍錚心疼地扶他起來了。他通紅的鼻尖輕輕抽動,咬碎牙拼命將含在眼眶的溼意憋回去,沒哭成。

    霍錚對他肯定是誤會了什麼,他要去跟對方解釋清楚。

    剁剁剁

    木頭碎了一地,眨眼時間,霍錚竟劈下一整院的木柴。

    白細停在門外,他小心繞過疊放好的柴堆,靠近霍錚,見他滿身大汗,手起斧落,整根木柴從高往低利落的一分爲二,青石地板都給砸出幾條裂縫,可想而知霍錚用了多大的力氣。

    不過是藉着劈柴發泄內心的火氣。

    霍錚一語不發,堅毅的下巴繃成漠然的弧度,一旁的白細被他視作空氣。

    “錚錚”白細被他這副冷心冷面的模樣嚇怕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

    白細扁起嘴,“錚錚”

    “嫂子”一斧頭劈至地面,霍錚沉吼道:“你爲何要那麼做,爲何要那麼做”

    他痛心疾首,一連劈飛數塊木頭。

    “大哥雖然不在,我也是能替他照顧好你的,是我對你不夠好嗎”

    飛出的木塊用力砸在門板上,嚇得白細手腳哆嗦,急急忙忙回答:“錚錚對我很好。”

    哐,一斧頭到底,霍錚扭頭看他,卻什麼都不說。

    眼前的霍錚讓白細頓時看紅了眼眶,他從沒見過霍錚露出這樣的神色,眼神里布滿失望與痛楚。

    白細心口揪疼,道:“是我不好,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出去了。”

    霍錚問他,“嫂子,你能坦白告訴我,你出去究竟所爲何事何人”

    白細不敢將妖怪的事情抖漏半分,他抓緊霍錚的衣襬,“錚錚,這件事我不能告訴你。”

    霍錚面色一變,他連忙說道:“可是我真的沒有做任何不好的事情,真的,我不騙你”

    霍錚拂開他的手背過身,片刻後才道:“罷了。”

    白細:“錚錚”

    “嫂子,還望你謹記方纔的話,切勿再犯。”

    無論生死,都得是霍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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