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公主生存守則 >第三十章 腹中孽種
    秋陽殿,四公主的寢殿,此時一片肅靜。

    慕成瑤的貼身宮女如意守在寢殿前,背後是晦明不定的燈火,偶爾裏頭傳來輕微的巴掌聲,這巴掌聲每響一下,如意的肩膀就不自覺地顫抖一下,有夜間要來換班值夜的小宮女,她遠遠地見了便是下了臺階攔住道:“今日不用你們倆值夜了,我來吧,公主今日身體不舒坦,需要我近身服侍。”

    這兩個小宮女面面相覷,正準備退下,卻突然聽到寢殿裏頭傳來茶盞破碎的聲音,渾然一驚,如意厲色道:“還站着做什麼沒見着公主不舒坦將茶盞都打碎了嗎還不快去太醫院請宋魁宋太醫。”

    兩個小宮女連忙退下,如意盯着那寢殿看了許久,眼中皆是焦急之色,公主啊公主,這是奴婢最後能幫您的了,不知道這宋太醫來了之後,熹妃娘娘的氣會不會消一些。

    寢殿裏,慕成瑤的處境比如意想象得更爲不堪,她披頭散髮地趴在牀邊,身上白色的絲綢長袍些許凌亂,她將臉埋在因汗水和淚水而結成一條條的頭髮下,面對熹妃的指責,她除了保持沉默,保持乖巧,別無選擇。

    熹妃的披帛半斜着,她用手扶着有些痠疼的腰身,四個月的身孕讓她想要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可一想到自己的女兒背地裏做了些什麼,她便是恨不能噬其骨肉,她上前捏住慕成瑤的下巴,看到慕成瑤的臉上還留着清晰的五指印,喉嚨滾了滾,慕成瑤素來聽話,對她也是百依百順,一時間,她終究還是有些不忍心了,只是將慕成瑤的臉狠狠地撇開,咬牙道:“你可知道未婚先孕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是多麼的羞恥,你可是大順的公主,你父皇最喜歡的二品貞順公主,更何況,你肚子裏懷着的,居然是魏武侯世子的種,這就是個孽種你可懂若非是宋魁替你診斷,換了太醫院任何一個太醫,你我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自慕成瑤上午在國子監考場暈倒後,熹妃便是十分擔心,太醫宋魁及時趕來讓她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可宋魁替慕成瑤診斷後的結果,卻讓她的心像是放在火上烤一樣的難受,幸好宋魁一直都是熹妃的自己人,當時在考場,宋魁便診斷出慕成瑤懷有身孕,只是隱瞞下來,往皇上那邊報的也是四公主近日讀書勞累,心力憔悴,慕成瑤近日的確是夜不能寐地刻苦讀書,這闔宮上下都是知道的,慕元安只是派人多多來慰問,送了好些東西來,又言及這補考的事情不用着急,待慕成瑤養好身子再說,根本沒有懷疑,自己這個四公主居然和罪臣之子珠胎暗結。

    慕成瑤虛弱地扶着牀沿,緩緩道:“女兒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女兒去考場之前,便讓吉祥事先去請了宋太醫在國子監附近候着,並好生囑咐了他,待女兒暈厥,宋太醫便是會立刻趕到的一個,替女兒掩人耳目。”

    熹妃眉眼一緊:“你早知道自己會暈倒還是你是故意的”

    慕成瑤昂起頭,兩行清淚順着鼻翼兩旁留下,語氣微帶淒涼:“母妃,女兒做不到,這幾日女兒就算是不睡覺的看書,也根本不能像長公主那樣,女兒平日裏學習女子要熟稔的四門功課已經是費盡全力了,這次陶博士和父皇還讓女兒參加男子的那兩門功課,女兒真的做不到,若是女兒參加了考試,自會落人笑柄,着人口舌,讓母妃蒙羞,父皇動怒,恕女兒愚鈍,恕女兒不孝,恕女兒不能完成母妃心中的期望。”

    “怎麼會”熹妃略帶急躁,“母妃不是替你將那些和考題有關的書目都給你拿來了嗎怎麼會做不到長公主能做到的事情,如妃那個賤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你怎麼會做不到”熹妃素來對這個女兒都有極高的期望,就算慕成瑤不是皇子,她也要慕成瑤成爲公主輩裏最優秀的那一個,最得皇上青睞的那一個,將來若是能找一個權勢富貴的夫家,於她而言,於元家而言,都是一個極大的助力。

    面對熹妃的責問,慕成瑤似乎早就料到,她只是搖頭:“這些年,女兒真的已經拼盡全力了。”

    熹妃渾然癱在椅子上,用力過猛的動作讓她的腹部微微一顫,慕成瑤立刻扶了上去:“母妃,小心皇弟。”

    “皇弟”熹妃裂開嘴,臉上滿滿的一股嘲諷之意,“你我都知道那日董三娘子來看胎的時候是怎麼說的,如今宮中新人得勢,那日鵜鶘的事情,我都已經有把握一口咬在姓趙的身上,結果她反手讓宮女去要挾了戚采女身邊的宮女去認罪,讓戚采女背了這個黑鍋,若

    是待她懷上孩子,成瑤,咱們母女倆的境遇,可就是不復之前了,枉費了母妃這麼多年的苦心,絞盡腦汁替你在你父皇面前爭光,若如你說,以你的資質根本參加不了那六門功課的考試,假裝暈倒,能躲一時,兩個月之後補考你又怎麼辦我費盡心思從袁博士那要考題,你可知道,他近日對這件事已經蠢蠢欲動,那個老匹夫,不過是替陶仕桉整理考卷的打雜的罷了,最近卻獅子大開口,說陶仕桉已經懷疑考題泄露的事情,若不給他三萬兩的封口費,他就要將這些事情全都抖落出去,你如今又這般不濟,這些年的心血都白費了”

    “並非如此的母妃,”慕成瑤急於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母妃儘管放心,女兒已經做好了準備,女兒會讓袁驍那個老匹夫付出代價,買考題的事情,也會找一個替罪羊。”

    慕成瑤口氣篤定,只盼自己能用這件事將功補過,熹妃看着她的眼神明暗不定,她之前只盼慕成瑤能在學業上有所精進,爲自己爭光,這些後宮的陰謀暗算,就由自己來就好,可看來,慕成瑤似乎也是承了自己的性子,讀書不行,這耍心機

    熹妃轉過頭:“你最好別給我惹出什麼事端。”復而又將目光落在了慕成瑤尚且平坦的小腹,嘴角一抿,外頭如意突然稟道,說是宋太醫來了。

    熹妃漠然轉頭看着慕成瑤道:“大半夜的,宋魁爲何會來”

    慕成瑤嘴脣乾澀,聽着外頭的如意又稟報了一句,自然懂了是如意怕她出了什麼意外,才讓宋太醫過來救場,忙是低頭,一副服順的樣子柔柔地道:“女兒知道腹中的胎兒不能久留,故而想,請了宋太醫過來,看有何有何墮胎的法子。”言及墮胎二字,慕成瑤心中便是一陣刺痛,之前在國子監,她日以繼夜地讀書,每日學習禮儀,與普通的公主相比,實在是過於早熟,毫無少女的天真爛漫之氣,她的心,像是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只覺得每日都不是爲自己而活,而是爲了母妃的榮耀,元家的昌盛。

    可直到,遇到了那個人,鮮衣白馬,風流少年,她承認自己情不自禁,與魏武侯世子偷食禁果,纔有了腹中的孩兒,她從未後悔過,當出現信期不至,嘔吐乏力的症狀時,她便有所懷疑,擔憂之際,內心偶爾竟然還會浮起一絲欣喜,此時,他被流放西北,她在京中竟然還爲他留下了一個孩兒,可繼而,理智的巨浪將她這心中少女的小小的欣喜瞬間擊碎,這個孩子是不能留的,她從心底裏知道,與其等母妃開口說,倒不如自己主動,許是母妃對自己的看法,對這腹中的孩子的怨恨,能少那麼一點點。

    “你知道就好。”熹妃聽了慕成瑤的話,冷冷地道,“只是宋魁並不擅長婦科,若是必要,來日董三娘子入宮替本宮請脈的時候,可以一併將你腹中的孽種給了結了。”

    慕成瑤聽了,身子微微一顫,卻還是低眉順眼地道:“全憑母妃做主。”

    第二日,天氣還是一樣的晴朗,黃瑪瑙似的驕陽掛在空中,肆意妄爲地炙烤着京城的土地,在國子監外頭的長街上等待主子考試的奴才們都歇在了牆角,不住地用袖子抹汗,寶鵑一襲淺藍色的宮裝一沾了汗水就成了深藍色,她沒帶帕子,袖口一片汗漬,寶鵑嫌着不好看,索性不擦了,任憑那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地滾落。

    旁邊的鸚鵡見了,掏出懷中新繡好的一張帕子遞給寶鵑:“寶鵑姐姐用我的吧。”

    寶鵑瞅了一眼,知曉這是新做的,搖頭道:“這也就是中午熱,馬上就過了,沒事。”

    鸚鵡見寶鵑不要,只是慢慢地將帕子攥在手裏,小聲道:“昨日寶鵑姐姐替我出頭,還未當面謝過寶鵑姐姐的。”

    寶鵑心很大,揮手道:“這算什麼,我本就看不慣那肖宮女的做派,就算她現在被選去了尚儀局做彤使,也改不了那狗眼看人低的性子。”

    說來也奇怪,昨日寶鵑和肖宮女起了爭執後,晚上肖宮女就被熹妃的人要走了,今個早晨出宮前便聽說,這尚儀局多了位彤使,還是從景瀾宮裏出去的,自然便是這肖宮女沒錯了。

    看來,這肖宮女真是有些本事,只不過,能被熹妃的人看上,若非有些什麼利用價值,熹妃絕不會白費這個功夫。

    鸚鵡又道:“其實這件事之前,我一直以爲,寶鵑姐姐不喜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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