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紅樓之公子無雙 >第54章 憤怒
    碰上個滑頭的縣官,一行人終於過上了腐敗的封建官僚生活,說腐敗是難聽點,得,說成潛規則吧,李知縣還派了一個吏房書辦來打理,秦業不喜鋪張浪費,將就下榻。秦鍾像頭嗜睡的小豬,次日凌晨還睡着,瑞珠、寶珠分到好房間,也比較喜悅,賈琮、秦可卿起居有規律,沒自鳴鐘,也有生物鐘喚醒,這對師姐弟又男裝出行,領略固安的民風民俗。

    且說那吏房書辦汪大成,本想陪伴秦郎中到縣衙共商河道治理的,秦業嚴詞拒絕,汪大成便偷懶,不想回縣衙辦公,是以成了賈琮、秦可卿的本地導遊。李知縣此舉是否多此一舉非也,這是知縣大人的辦公性格:誰也不得罪,不留隱患,滑頭,雖說秦業七老八十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七八十歲還升官的也有。

    漫步城東市集,得了小費打賞,汪大成這個導遊愈發盡心盡力,宛平城、固安城都比不上京師的西城大,他們走着走着,便步入柳翠坊,坊間的陳敬夫柴門前,小道圍滿過往的市民,裏三層外三層,指指點點。

    秦可卿步履優雅,原想踮起腳尖,又想不合自家規矩,便問:“坊間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多人圍觀。”

    “不算事,兩位公子,是一個婦人殉節了。”因他倆皆穿同款袍服、皆面白如玉,汪大成自以爲他們是師兄弟了,不是眼瞎,秦可卿的胸束起來,又是天足,精心打扮男裝,不看喉結,這時代是不好分辨的,說句誇張的,富家子弟就有領男寵招搖過市的,秦可卿這裝扮就有點像人家的男寵汪大成似乎認爲殉節正常不過:“陳敬夫是個寡婦,從未改嫁,堅守婦道三年了,今年殉節而死,固安父老自是要稱讚的”

    秦可卿感到憤怒爲什麼女人守節就守節,犯得着殉節嗎她見識比尋常女子高,沒那種殉道者的覺悟,壓下怒火,仍是柔和道:“爲何三年前不殉節,反而是今年”

    賈琮還是第一次看到秦師姐憤怒,她就是一閃而逝的憤怒,也不使人厭惡,蛾眉輕顰,優雅動人。

    作爲縣衙吏房辦公的狡猾角色,記載本縣官吏的升遷任免,汪大成察覺到了她的怒氣,細看之下,汪大成終於斷定了她是女扮男裝,沒準是秦郎中的女兒他換了小心的口氣:“秦公子,賈公子,是這麼回事,陳敬夫的相公,原本是位秀才,體弱多病,考中不久便一命嗚呼”

    “也是可憐人。”秦可卿嘆道。

    “呃”這還叫可憐不愧是京城來的啊,更可憐的你沒見過,汪大成如小雞啄米般點頭:“是啊,是啊,很可憐嗯,那個,陳敬夫娘家是經商的,販鹽,在本縣也是有名的富戶,陳家就是看準了功名纔出嫁”

    “後來我也不知怎麼回事,陳家一位管家奴才,狀告主家虐待、苛刻,本來沒事,因爲寫狀紙的人是幽燕第一狀,順天府五州十九縣,都要給個面子,本縣也不例外陳家無人撐腰,管家奴才打贏了官司,一查,陳家還犯了別的事,告一次,打點縣衙一次,一次又一次,這就傾家蕩產了”

    官場太極拳“拖”字訣這一手,可以把人玩得傾家蕩產

    這在固安不是什麼祕密,所以汪大成能說:“那陳敬夫,或許受了孃家刺激或許是別的也說不定,橫豎我不是斷案的,箇中緣由不甚清楚”

    他不是不清楚,之所以諱莫如深,是站在縣衙立場,不能說出去,賈琮、秦可卿對視一眼,以兩人之精明,一想就通透:又是羅國奇,必然是羅國奇覬覦陳敬夫而不得,使用了合法又合理的手段害人。

    實際上就是這樣,羅國奇本想更進一步,寫文宣揚陳敬夫的不潔、不守婦道、守寡期間與人有染,只是他想不到,陳敬夫來得乾脆,直接上吊自殺了或許在她看來,與其那樣,不如這樣,死了還能落個好名聲

    市民們在交口稱讚:“陳家小娘子真是剛烈不屈聽說縣太爺上表請立貞節牌坊。”

    “這事兒定能批下來的,有了貞節牌坊,咱們固安也風光一回了。”

    在封建社會,貞節牌坊是很風光的,從前有一位婦人要殉節,全村敲鑼打鼓、風風光光、熱熱鬧鬧地看那女人去死,沒人會可憐她,只會爲她高興,比喜事婚事都熱鬧,整個地方都要出名一把:這是代表他們地方風氣好、知禮守禮。

    秦可卿看得心裏憋氣,一言不發,冷冷地往回走,瞧着汪大成、孫福、龍傲天落後了,賈琮小聲安慰:“師姐,不要動怒,傷了自身不好,我答應你,羅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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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遙不了幾天。”

    “師弟”秦可卿眸光柔柔地射過來,怔忡着說不出話,打從有記憶開始,她沒喫過什麼苦、遭過什麼罪,在寧國府原本也很好,上下得心,後來有了致命威脅,卻只有師弟這麼一個人爲她東奔西走。前幾天的慌亂還沒消化呢她嗔道:“你不要把自個兒陷進去。”

    萬種風情一盪漾出來,賈琮只覺得心裏一酥,可這風情尚未持久,東城門又熱鬧起來,比陳敬夫殉節還熱鬧,衙役開道,旗子、轎子,總督大人和巡按大人的儀仗過來了,他們只好隨着行人一起讓道。

    固安縣衙花廳,吏部侍郎兼直隸總督于成龍居中、京畿道巡按御史劉東昇右下首陪坐、工部營繕司郎中秦業左下首陪坐、固安知縣李鳳翔只能蹲在最後面了。

    官腔打了一通,劉東昇字正腔圓:“督憲,下官提議修建減水壩和遙堤,寧可少些,但要好些。此案由賈琮實地勘察提出,此子可謂治河干才。”

    秦業附和:“下官附議。”

    于成龍也是國字臉,看不出喜怒哀樂,唯有一身二品錦雞補服甚是威嚴,否決道:“方案本督瞧過,秦郎中、劉御史、李知縣,治河時日漫長,我朝國庫虧空,修不起。除了這兩條,還有河兵制、離任責任制都不行,本督也派人實地看過了,其他可行。爾等不必再說,明日本督會親臨河道,秦郎中,把那賈子禮也帶過來瞧一瞧,本督要好生看看。”

    秦業、劉東昇無可奈何,兩句話:政見不合,外加政府窮。

    李知縣唯唯諾諾,說話的份兒都沒有,唯有執行命令,安排好兩尊活佛,羅國奇在書房請見,好笑道:“朝廷批示下來了陳敬夫真要立牌坊縣尊,她可是與褚校尉上過牀,雖然知道的寥寥無幾”

    “快馬加鞭,一天送到,禮法大事,朝廷一概通過的,這也是本縣教化好的體現那事兒褚校尉自己敢說誰都不說,黑就是白,白就是黑,當了表子,還要立牌坊,從古至今,多少人不是這樣”李知縣鬱鬱寡歡地啃雞腿:“本官命苦啊,忙上忙下,一句話插不進去,你也別想撈了,撈夠了就未雨綢繆,來了兩尊活佛啊”

    羅國奇嗤之以鼻,不屑一笑。

    他的倚仗,就是吏部考功司郎中羅敏,他的族兄。

    吏部作爲六部之首,分爲文選司、考功司、驗封司、稽勳司,其中文選司、考功司非常喫香、非常強大。

    東林黨創始人顧憲成,免職之前,就在考功司、文選司混過,然後他以布衣之身,操控朝政,內閣首輔在他眼裏是木偶、嬰兒,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毫無疑問:顧憲成依靠這兩個清吏司,籠絡了不少官員,最後東林黨趙南星、鄒元標等人成功上位,滅掉三黨,玩死你沒商量。

    說起顧憲成,他有一對非常出名的對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所以文選司、考功司很牛,很強大。

    同樣是郎中,同樣是正廳級幹部,吏部考功司和工部營繕司,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是羅國奇有恃無恐、地方官趨之若鶩的根本原因。

    雖然說他也探清賈琮是公府之後,但他的目的不是玩死賈琮,而是通過吏部考功司郎中羅敏,讓賈琮不能中縣試、秦業罷官,自己再乘虛而入、抱得美人歸而已。政治鬥爭分爲好多種,有私人恩怨、見解不合、黨派、公憤等等,一般情況都是留有餘地的,不會一來就整死你。

    羅國奇扇一扇湘妃竹扇,溫聲細語道:“縣尊,明兒我也跟去瞧瞧,看看他賈子禮的法子,是大放異彩,還是貽笑大方”

    賈琮倒不憤怒,他大可以像曹孟德丟下一句“庶子不足與謀”而一走了之,說穿了,他一個獻策的,高官採用是給他面子,不採用,他又有什麼損失他不過想做點事情而已,然這一回親身體會,更讓他迫切地想得到權力:唯有政權,纔是硬道理。

    大院子書房,秦可卿卻爲他欣慰:“人家總督大人想見你,便是師弟的福氣了,你還勸我不要動氣呢,你風光出頭,師姐與有榮焉。”

    “我哪有動氣,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賈琮平靜道:“我會盡力,盡力不讓你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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